彭道人心下一绞,这是他平生最为懊悔的一桩事。
他乃彭氏族人,也是陈族赘婿,与齐云天乃是同辈,亦曾为十大弟子之一,当年溟沧派门中遭逢内乱时,他恰巧在外访友,是以侥幸逃过一劫。
只是此后听到消息,因畏惧凶人出手追杀自己,却是躲在外间不敢回山,直至齐云天自斗剑法会上回来,方才悄悄潜回门中,此举虽为自保,可陈族却因此对他大失所望,令其去位,改为扶持霍轩及方振鹭等人。
而今虽他已是入了元婴三重境,却只能在昼空殿中领个值役长老之职,眼见得张衍后来居上,难免心生妒恨。
老道把手中酒喝了,又自顾自斟上一杯,道:“道兄何必消沉,莫不知魔劫一起,却是你的机会来了。”
彭道人哂道:“而今他为十大首座,我这长老名头虽听上去不差,可实则除门下弟子,谁也驱使不动,又能如何?”
老道哈哈大笑,道:“道兄乃是彭真人族侄,又是陈族女婿,而今世家之中,有几人比得过师兄?杜真人退去首座之位,下来百年之内,你溟沧派中必是师徒一脉手掌大局,我却不信那几位真人会当真服气,不过是此时无有人能与张真人相争罢了。”
顿了顿。把声音放沉,带了些许诱惑,道:“道兄若此时站了出来,与张真人争一争短长,只要站住脚跟。再立下几个大功。将来昼空殿主一职,怕就非师兄莫属了。”
彭道人嗤笑道:“你莫以为我猜不到你的心思,那你元阳派想在魔劫中趁势而起。我溟沧派若是门中一乱,无暇顾及他处,怕正遂了你们的意吧?”
老道坦承道:“明人不说暗话,老道我正是如此打算,只是道兄若无此意,我再多说又能如何?”
彭道人陷入沉思之中,他虽修道近六百载,可因并无拿得出手的功绩,陈族也不再背后出力扶持。若无意外,此生想要窥望洞天几是无有可能了,可要是能在魔劫中有一番作为,保不准还有机会。
他也是清楚,关键是此刻世家弟子之中,确实找不出一人出来与张衍相抗衡。拿准这一点,只要做出一二大事来,重获陈族欢心也未必不可能。
这一番思量下来,他却是有些心动,可面上却不能如此说。脸色一沉,故作不悦道:“以后道友休得在我面前提及此事。”言罢,起身一拂袖,便就扬长而去了。
老道却是玩味看着离去身影,神情悠悠,又给自己添上了一杯酒,慢慢饮下,自语道:“有好戏看了。”
海底穴眼之内,正轰轰冲刷而下的水瀑忽然一阵涌动,水势如卷帘一般,竟自两旁分出,而后一股贯通上下如柱清光罩下,轰隆一声,冲在下方石台之上,连带洞顶石笋也震落下来不少,再见其中似有一道清光一转,张衍便自里踱步出来,踏入穴窟之内。
他目光来回一扫,距上回来此,已相隔两百余年,此间却之前更为明朗空旷,此刻脚下所站之处,还只是海眼出入之地,但灵气之浓郁,却已与昭幽天池相仿佛了。
他双眉一挑,对魔宗如此有利之地,却不信会其会不拿来做文章,不过既要放开海眼,使弟子下来历练,那不管有无魔宗修士潜入,此番都要查个通透。
玄功一转,脚下漫起一团青云,负袖在后,便展开罡风,往魔穴深处行去。
这一下,却似在此间掀起了一阵狂涛骇浪,他为元婴三重大修士,加之法力远比同辈强横,所驭灵机几是笼罩方圆数十里,一路经行之处,许多魔头往往还未来得及躲避,就被生生碾成了破散精气。
入得千丈之深后,他身形一顿,稍稍收敛身上气机,站在远处闭目运法片刻,随后信手一抓,就把一物凭空抓来,只见其好似一团虚雾,形貌变幻不定,时而为男,时而为女,浑身上下也是虚实不定,乃是一头自幽冥精阴中滋生而出的幻魔。
此正是他欲找寻之物,魔穴宽广,要是当真有魔宗修士来此,多半会有秘法躲避,未必能搜索的出来。
但能瞒过他,却无法骗过这魔头,此物只要感应生气,必会变幻形貌,不过再是如何变化,必也会仿照生人,不会自己无中生有。由于魔穴之中此物杀之不尽,除而又生,便是要想防备也是无从谈起。
他神念一转,就有一方玉印倏地飞起,在半空一转,便就放出一道光华照下。
看了一会儿之后,却是冷笑一声,
他身为诸弟子首座,对门下弟子有处断监察之权,这枚首座玉印,除门中十大弟子及长老之外,可查探任何弟子姓名师承及模样形貌,哪怕真传弟子也无有例外。
可此番一照之下,却有一变幻相貌自己分辨不出来历,那不是这些年中又有外人潜入,便极可能正有魔宗修士躲藏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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