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很生气。”
“那……她还会跟你回去靖周吗?”
“她现在是凤陌影。”
莫清歌若有所悟地点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太后曾说,要让她做你的平妻。看样子,恐怕她不会答应。”
百里玹夜弯下腰去,手肘撑在膝盖上,痛苦地按住脸。
莫清歌手落在他肩上,心口的痛却缓缓疏解开。
*
江南很暖,冬天却同样也会下雪。
厚厚的积雪,压弯了青松枝头。
远远看上去,绿意深浓,静雪蓬松,如诗如画。
她抱着儿子从树下的鹅卵石小路穿过,在母妃的寝居门外停住脚步。
隐约听到门里有沉厚的男子声音,她抱着孩子微僵,迟疑良久,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垂纱珍珠帘那边,唯美的铜鹤香炉,曲颈向天,香烟袅袅,铺展满室的梅花地毯,踩上去静柔无声。
凤迤逦正坐在窗前的绣案前,缝制一双小巧玲珑的虎头鞋。
她发髻挽在螓首一侧,以淡雅的梅花簪点缀,清雅一身梅香,沁人心魄。
严怀景正坐在绣案对面的茶几旁喝茶,梨花木的高背椅,容下那魁伟俊雅的身躯,似王座一般。
陌影穿过帘幕,看了看两人,忐忑地跪下去。
“女儿不孝,请父王和母妃责罚!”
严怀景俯视她凝冷如霜的脸儿,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
“今儿没有受伤吧?”
“谢父王关切,没有。”
“年初一,我和你母妃一直等着你过来,想吃顿团圆饭,竟是等到现在。想必你已经在血魔皇宫吃饱了。”
听出他话中有怨怼,她俯首道,“父王,您还是责罚女儿吧。”
“罚你什么?血魔是你母妃守护了近千年的,落在歹人手里,倒是不如传给你。”
严怀景起身走到她面前,抱过她怀中的孩子,宠怜摸了摸外孙的小脸儿。
“凤隐和你母妃是亲兄妹。依照血魔王朝上古的规矩,为保精纯之血的纯净,他们该成婚。
但是,婚俗经年累月的改变,世俗流言,积毁销骨,他已然不能迎娶自己的妹妹。
他和你母妃同享血魔多年,一个主理朝堂,一个征战沙场,同甘共苦,不曾出过任何差错。
血魔王朝的百姓,视他们如神祗,他对你母妃的疼惜与在乎,亦是刻在骨血里。
当初你母妃怀着目的嫁给为父,亦是为了让血魔王朝的精纯之血,力量更加强大。
但是,我们相爱了,也舍不得你被凤隐利用。为父之前保护你,是怕他会伤害你。
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把血魔王朝放在你手上。”
陌影沉默。这才明白,为何凤隐在祭台上吹奏的笛声能让母亲落泪,那复杂的爱,穿越千年,是任何人都无法抹杀的。
凤迤逦忙着给小外孙拿玩具,漫不经心地问,“凤隐的身体怎么样了?”
“太医们说,剧毒难解,要换血。”
“那就换吧。”
“我不想给他换,他打我,伤我,逼我杀人,我恨他!”
严怀景摇头,“你若不换,那群皇叔必然要和皇子们厮杀到底,凭你,除非杀光他们,否则,如何镇得住?再说,誉平王手段毒辣,凭你们几个小辈,绝非你能斗得过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我会输给誉平王!”
她永远不会让凤隐醒来,也不会在他的逼迫下,与百里玹夜相互残杀。
凤迤逦轻易看出女儿的心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百里玹夜是真的爱你不假,但是,他的爱和他的皇权相较,微不足道。成大事者,不拘于儿女私情,今日他彻底地做到了,你却没有做到。”
严怀景抬手,制止她训斥女儿。
“陌影,孩子留下,你回去歇着吧。”
陌影不放心,也不舍离开,“父王,百里珣有没有因为女儿,伤害严家人?”
“你现在姓凤,他没有理由伤害严家。”
“这就好。女儿告退。”
陌影起身走出寝居,随手带上门,听到门里面凤迤逦玩笑地说到……
“怀景,你看这小狼崽,真是像极了百里玹夜,这双绿眼睛能看透人心似地。我们若把他养大了,他会不会和他爹联手,杀了我们?”
严怀景嗔笑斥道,“尽胡说!”
“他迟早会查到那件事的……”
*
一早,陌影睁开眼,还是没有想通,母妃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是指的什么。
乌羌小世子呼延祈佑说,百里玹夜的母亲是被百里珣害死的,他一再重申,他所言都是真的。
那件事……应该与母妃和父王无关。
她忧心忡忡地沉思良久,才发现,任然和任离就站在床前,狐疑地瞅着自己。
“你们要当门神,就去门外,别在这里杵着!”
她疲累地躺着不愿挪动。
自打来了血魔皇宫,每天被逼着早起练功,好不容易凤隐病重,她必须睡个痛快。
过年,也总该有个年假才是。
她是储君,有权利制定几个假期吧?!譬如年假,元宵假,情人假,国庆假……这些必不可少。
任然手抚在床沿,见她眼珠在眼皮下来回转动,轻咳两声。
“陛下的境况不太好。御医院的太医今早来了两次,说陛下神智混沌,一直在唤迤逦长公主的名字,而且,吐血不止。”
“公主应该去瞧瞧,凭公主的医术,若要解毒,不是难事。”任离难得口气小心。
陌影不耐烦地冷斥,“让他吐……吐死他。”
任然忙道,“陛下救了公主,是事实!”
“他逼着我杀人,让我痛不欲生,也是事实。一时的好,无法抹除他的坏。”
她拉高锦被蒙住头。
“顺便传话,让礼部那群老家伙,给他筹备葬礼,为感谢他救我一命,我给他风光大葬!”
床前两个龙蝠金甲的男子相视,无奈摇头。
任离叫了宫女进来,伺候她洗漱。
任然帮她掀了锦被,不准她继续睡。
陌影扯着被子,执拗和他争抢,却到底是抢不过,干脆就那么缩着身子,面朝床里,继续睡。
任然把被子叠起来,放在床角。
“奏折送到了御书房,总共三箱,若是公主殿下这么睡下去,朝政都耽搁了。”
陌影躺着不动,想起百里玹夜说的,让荣绍代为处理朝政,她愤然坐起身来,眼底红光诡艳幽冷地微黯。
“传本宫懿旨,将荣绍禁足寝居,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探视。”
任然百思不解,“公主,荣绍总管自从跟在陛下身边,近八千年从未获罪,您这样将他囚禁,若没有个切实的罪名,恐怕难以服众。”
罪名,莫须有!这昏君,她是当定了。
下床,她蹬上宫靴。
“本宫喜欢的人,被凤隐定死罪,让本宫亲手斩杀。本宫看他的总管不顺眼,囚禁起来无可厚非!”
“朝中百官都对公主被封储君之事不满,若是公主如此任意妄为,恐怕……”
陌影不耐烦他的劝阻,“马上把他关起来,不得有误!”
任然哭笑不得,顿时明白,这丫头压根儿就是和百里玹夜怄气,拿荣绍当出气筒。
“可是……皇宫总管若是被关起来,平日的琐事杂事,该由谁处置?”
“偌大一个皇宫,就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
任然叹出一口气,“有。”
“谁?”
“陛下。”
陌影气得发指,抬脚便要踢过去。
任然瞬间躲出两丈远,碍于她威严冷怒的眼神,还是毕恭毕敬地跪下去,“公主息怒,还请公主以大局为重!”
“谁的大局?血魔朝堂大局,还是百里玹夜的大局?任然,你别忘了,你是本宫的人!”陌影气恼地白他一眼,冷怒唤道,“任离,过来!”
---题外话---二更很快来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