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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绿真就去看市局对面的房子了……哦不,她的房子了。直到早上酒醒,胡峻才想起掏出买卖合同,写的是她的名字。
说“小楼”也夸大了,其实是一栋只有两层的土坯房,破败得很,跟牛屎沟地震前的房子差不多,要不是就在公安局对面,这房子铁定无人问津。
而也正因为在公安局对面,想搞娱乐啥的也不可能,所以一直到现在没租出去。崔绿真打开小破门,往里面看了看,墙上全是蜘蛛网,地面也是潮湿发霉的坑坑洼洼,那味儿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里里外外看了一下,没啥特别的,楼梯已经腐朽得承受不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干脆推倒重建吧。
既然要重建,绿真当然不可能再走以前盖批发市场的弯路,直接让大河房地产公司来设计并建设,她只需要挑选出最满意的设计图纸,再出去定做好办公设备就行。
本来,她的计划是盖三层楼就够了,可春晖听说她要在这儿开笔迹鉴定专业机构,也开始蠢蠢欲动,想来这儿开个律师事务所。她这两年又改变想法,不想待深圳了。
绿真无所谓,反正一家机构要房子,两家机构同样要房子,只不过是多加两层罢了。这两年,阳城市渐渐冒出许多“高层”建筑,最高可打十二三层,她要盖一栋八层小楼,也不算出挑。
在向相关部门申报获批后,大河集团自己的设计团队、建筑工程师、工程队直接入场,跟本地农民组建的包工队就是不一样,几吨重的先进设备“轰隆隆”开起来,那速度,直接一天一个样!
本来,绿真计划四个月完工,这四月她可以顺便先准备一下鉴定所的审批手续,谁知她手续还没下来,高楼就一层一层盖上去了。
因为实在盖得太快,市里都传遍了,还有人专门大老远跑来看热闹嘞!下班不回家,来看人盖房子的盛景,估计在整个石兰省也是独此一家的。
因为看得人多,绿真都不用自个儿去看,汤圆姐弟几个每天放学都要去看一次,回来给她做实况转播,几乎是三天一层楼的速度,仅次于传说中的“深圳速度”……因为面积小,一层也只有四百来平。
八层楼只花了二十多天,再加上装修,三个月不到就全给搞定了。直到完工那天,看热闹的人把公安局前的路挤得水泄不通,为啥?
因为这是阳城市第一栋安装电梯的楼房!
整整八层,装了一个不锈钢的“铁盒子”,门一关,“唰”一声就能飞到任何一层你想去的楼层,比爬楼梯不知道快了多少倍,而且这是许多没坐过飞机的人第一次体会到“失重”的感觉,会上瘾!
绿真没想到前来“体验”的人这么多,可怜的电梯上上下下一天不知要运载多少次!第二天她直接把大门给封了,因为怕新电梯不稳定,出个意外啥的就不好了。
她的鉴定所因为仪器设备较多,需要稍微密闭的空间,不能有太多闲杂人员进入,她要上面四层,五楼仓储,六楼办公接待,七楼八楼是化验室……当然,光买设备她就花了四十多万。
这钱她想自己花,可胡峻不让,他从胡雪峰那儿分到“家产”原封不动全给了她,顺便再搭上几个月工资,正好给她凑够了。
这是他能力范围内,能送给她最“值钱”的礼物了。
顾学章虽然不说话,不干涉小夫妻的日子,可他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别的不说,小峻能把自己所有家产送给闺女,就为了搏她一笑,他就觉着不错。
男人拿那么多钱干啥?他不抽烟也很少喝酒,下馆子更是少见,一个月只需要花几块油钱就行,工资足够用了。
可女人不一样,尤其他顾学章的女儿,怎么说也是有求必锦衣玉食长大的,手里没钱不行。
一至四楼则分给春晖用,她把律师事务所开过来了,可惜人手不够,也没啥设备要放置,她也只用了三口和四楼,一楼二楼只能先闲置着,以后再说。
当然,亲姐妹,明算账,盖这栋楼和装修一共花了多少钱,春晖跟绿真一人一半平摊,就连平时电梯运营维护也是平摊,水电费则各付各的。这是老太太提出来的,她怕绿真脸皮薄,不好开口,对她们家来说,钱不钱的无所谓,最主要是得有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谁都找绿真合伙,都让她买单,那不是让她老实人吃亏嘛?
王二妹背地里总得说两句老太太偏心,“要这钱是咱们家春晖自个儿出的,娘能舍得让绿真掏一半钱?”
崔建党白她一眼,“你怎么越活越回去?就不能学学人大嫂,好好在家待着,安享晚年?”
王二妹一拍大腿,眼圈立马红了,“大嫂有俩大孙子带,我带啥?你闺女连个正经对象也没有,我能怎么着?”
崔建党也沉默了。
春晖春月的人生大事,真是愁啊!
有了办公场地和设备,绿真联系了几个大学时的好友,因为专业在国内还不吃香,好几个都是分配在基层派出所当民警,不太如意,她干脆让他们来阳城,工资不在话下,主要是大家以前常在一起做实验,配合默契。
才来没几天,对面的市局就送来一个大单子——近两年来积攒下的各类需要鉴定的文书,有借条、买卖合同、银行取款签字单……甚至还有名人字画!
这下,大家都有得忙啦,绿真每天跟胡峻一起出门,中午回家吃饭,下午要么处理集团事务,要么鉴定一下难度高的“作品”,下午再跟胡峻一起回家,日子好不快活。
这天是周末,胡峻加班去了,绿真起床回顾家吃早饭,刚进门就听见汤圆和八斤叫着“生了生了”往屋后跑,“什么生了?”
“黑狼的孙女生狗宝宝啦!”
绿真一愣,黑狼早几年就没了,它的孙女?当时它跟着张良军来到顾家的时候已经八岁半了,后面又活了三年多,终因伤痛太多去世了。它居然有孙女?不是,应该说,它居然有后代?
绿真这几年一直在外面上学,还真没听说。
“姐姐你来看嘛,这是黑狼的闺女。”小汤圆指着一只脊背黑黑的狼狗。
狼狗警惕的竖起背毛,两只深邃的棕色眼睛警惕的盯着绿真,这副模样,毫无疑问就是黑狼的后代。本来,黑狼来家的时候已经是一只满身伤痛的老狗了,也没拴着它,谁知道居然就把“种”留在了外头。直到他病重的时候,汤圆他们在村里发现居然有只跟黑狼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狗,听说不知道是哪儿跑来的野狗。
小孩子嘛,也不懂什么生物遗传,反正只要长得一样,那就是亲人。
听说是只无家可归的狗崽子,她立马闹着要带回家来养,黄柔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谁知道吧,平时见只狗从门口过都要“呜咽”两声以示威胁的黑狼,对这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野狗娃子居然十分亲近,把自己的窝让给它睡,还分骨头给它。
于是,小汤圆更加笃定,这就是它流落在外的亲闺女,起名也姓黑,叫黑妞。
后来,黑狼寿终正寝,黑妞不知道跟谁家的狗娃子好上,生下两只小狗。因为两只小狗跟她几乎一模一样,在如此强大的基因遗传下,大家都看不出娃子爹是谁,只好养着呗。
正好一公一母做个伴儿。
可惜公狗还没断奶,跑大门口玩耍的时候让车压死了,只剩一根小独苗,也就是黑豆,今年黑豆长大了,也开始生狗娃子了,可把孩子们期待坏了,这一家子都是战斗英雄黑狼的子孙后代啊!
黑妞被小汤圆呵斥过,动了动鼻子,隐约知道她们是一家人,也倒是不凶绿真了,让开一条道允许她走过去。
没一会儿,在孩子们“哇哇”大叫声中,黑豆生下了一只小黑狗。
“黑豆加油哟,你一定很棒哒!”
“加油,再生几只,多生几只,玉明哥哥要一只,妞妞姐要一只,还有我们班张大鹏也要一只呢。”八斤在那儿安排得妥妥当当。
可惜,要让他们失望了,一直等到天黑,黑豆也再没生出狗宝宝来,顾老太用手按了按黑豆的肚子,“没了,又是只独狗。”
不知道是黑狼家基因遗传还是怎么着,这已经是连续第三代只生独狗了,而且,奇怪的是无论黑妞还是黑豆,都是两岁多才开始生育,至今为止都只生一窝。
几个孩子失望极了,这独生狗可不好分配啊,谁都想要据为己有。最后还是被绿真抢到,她从小就想养狗,可惜一直没能独立养,现在家里就她跟胡峻俩人,养只狗应该不成问题。
小狗取名黑牙,为了防止被其他孩子“私吞”,绿真每天要来看三次,看着小不点儿会喝奶,慢慢睁开眼睛,学会走路,学会嗷嗷叫,让人觉着人生充满了希望呀!
这天,黑牙满两个月,她准备带回家去自个儿养了,忽然林巧珍悄悄来到她身后,“绿真现在忙不?”
“不忙呀,三伯娘有什么事吗?”
林巧珍叹口气,“你鉴定所楼底下那两层租出去没?”
绿真摇头,其实她也不想出租,因为来询问的都是准备开理发店和饭馆的个体户,她不想每天上班的时候楼底下飘来食物的香味,那简直就是折磨!
“伯娘跟你商量个事儿,要是没租出去的话能不能租给我?”
绿真一愣,“三俺娘你要做什么吗?”
林巧珍再次叹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春芽被她宠坏了,别的姐妹们都能自己挣钱,还有一技之长,她倒好,除了吃喝玩,没啥本事,整天只想去哪儿玩,毕业至今,已经换了三份工作,都是因为早上起不来床,迟到太多次不干的。
当爹妈的,都快愁死了。
绿真一听,三伯娘这是打算自个儿花钱租过去,给春芽姐用?问题是,春芽想干什么呢?她拿了两层楼会不会就只想睡觉……毕竟,她是说到做到的人呀。
“我问过她了,她说想开家旅行社,我也不懂那啥旅行社和招待所有啥区别,就觉着要是能把她叫回来,放咱们眼皮子下,我也就放心了。”林巧珍跟其他几个妯娌不一样,她踏实,节俭,也不爱说长道短,跟黄柔关系最好。
这一招,还是黄柔教她的。
春芽终究是大姑娘了,总这么任由她在外头飘着也不好,年轻人最是需要奋斗的时候,贪图安逸享乐不是好事儿。以前在家虽然也比其他孩子懒一点儿,可至少有大人鞭策着,不至于样样落后,现在上了四年大学,骨头彻底闲懒了,必须让她回来“悬崖勒马”。
绿真其实也跟妈妈一样的想法,只是以前一直不好开口罢了,“行,伯娘放心,我晚上就给春芽姐打电话。”
“好好好,春芽从小就跟你亲,也听你的话。”林巧珍老怀甚慰,绿真可真是太懂事了。
没想到,崔绿真出马不仅叫回了春芽,还把她对象也叫回来了。
看着门口并排走进来,手还牵在一起的俩人,崔家人呆若木鸡!春芽有多懒他们是知道的,大家都以为在这个以劳动为荣的时代,她能嫁出去都难,没想到她居然……居然找了个世界冠军的对象!
是的,春芽的对象就是李思齐。
不仅崔家人意外,连崔绿真也惊呆了!他们俩?
面对她惊讶的目光,春芽十分不自在,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李思齐握得紧紧的,用力甩了两下,李思齐依然不放。
崔家人看李思齐,那是越看越喜欢,本来以前就觉着他是好孩子,每次回来都会来看绿真,给老人买东西,后来拿了世界冠军也没骄傲,对崔家老人依然敬重得很。就这么精神的,笔挺的青年站在眼前,谁能不喜欢?
这顿晚饭,所有人的目光就没从李思齐身上离开过,尤其林巧珍,那是郁闷坏了!绿真怀疑,三伯娘怕是要确认一下,思齐哥哥脑袋有没有出问题,是不是被春芽姐给绑架了?
晚上,李思齐跑到绿真房里来,用脚踢着地上的影子,“绿真你们家人怎么了?”
绿真看着他,不答反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李思齐摸了摸鼻子,“你们是不是特想不通,我跟春芽怎么忽然在一起了?”
绿真点头如捣蒜,何止是想不通,简直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事儿。不是她看不起春芽什么的,亲姐妹,她心里是爱护春芽的,可也得实事求是啊,这差距大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就成一对儿了?
“你还记得去年,在书城吗?提起来劝我,她是不是很反感?”
绿真仔细一想,是有那么一点印象,但她也没多想,因为春芽跟思齐哥哥本来从小就不对付,因为“占有欲”,对她身边一切好友她都有点轻微的敌意。
“莫非那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
李思齐摇摇头,“比那早。”
其实,跟其他人不一样,大多数人看见两三个女孩在一起,总是会把目光投向最漂亮那个,可李思齐当初第一眼看见春芽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觉着他跟她是同类。
那种孤独的感觉,简直如出一辙。
她对绿真和菲菲之间的友谊羡慕,嫉妒,又无可奈何,因为她插不进去。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年她能跟着绿真一起到子弟小学上学前班,也许她们就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了。
而女生之间的感情很微妙,即使是姐妹,也很难容忍第三方的“插足”,春芽的黯然神伤,她曾经以为只有她自己能懂。可有一天,那个不为众人所接纳的,桀骜不驯的李思齐,忽然说他想跟她做朋友……同病相怜的幸福感,并没让她们很快熟悉起来,反而吓到了春芽。
她不相信他能懂,更不相信他会跟她交朋友,她觉着他一定是跟她们班的男生一样,看她乡下丫头不顺眼,故意逗弄她罢了。
李思齐越主动,她越讨厌他,讨厌到听到他的名字都烦。所以,在绿真和菲菲看来,她跟李思齐就是水火不容的“仇人”,越发尽量避免他们单独相处。
其实,李思齐一直没说的是,那年他获奖,对着记者镜头时,他最想说的话不是感谢崔绿真,而是:春芽,我想跟你做朋友。
然而,大男孩的自尊让他说不出口,哪怕说出来了,也是害她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