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交战之中无法分神的张汤等人听了,脑子里几乎齐齐都是电光石火的一片!
十八层地狱之外的观看之人,更是已经彻底傻眼,他们的视角一直跟着见愁等人转,所以自然没有看到更多的猫腻。
谁也不明白,见愁怎么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走狗?
还是潘鹤寻的走狗?
这话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傻了。
只有见愁正前方的两个司马蓝关,面容渐渐封冻起来,各自的半张脸上,覆盖着阴霾,声音森冷……
“看来,你不仅有一身美人皮,更有一颗玲珑心……”
真是迫不及待想要挖出来看看呢。
见愁一声笑,不是没听出对方话里的威胁,只是……
那又如何?!
“潘鹤寻不过先我等一步,离开了峡谷,并且通过了这掌狱司,什么动静都没发生。到了我们的时候,便遭遇了尊驾所率之人的伏击。”
“若非潘鹤寻蓄意算计,你们本就一伙,似司马公子这等心狠手辣之人,又怎会放过一个落单的潘鹤寻?!”
早在被人围攻的那一刻,这个判断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心中。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罢了。
如今一口道出,竟有一种一击直中要害的辛辣!
“……是这样不错。”
后方的司马蓝关,顶着那丑陋的半张脸,竟然抚掌,可看着见愁的目光,已经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只是你将死之人,将亡之身,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
意义大了去了!
见愁入极域以来,所见之人不多,可在十九洲已经看遍了左三千璀璨群星,更有崖山昆吾两派修士熏陶,见识早远超同等修士。
潘鹤寻修为虽高,可其为人实在嚣张狂妄,更有一股小人之气。
眼前这两个,或者说这一个,司马蓝关,哪里不比潘鹤寻强上千倍百倍?
但凡高手,谁没点乖僻稀习气?
司马蓝关,竟肯给潘鹤寻提鞋?为他断后,帮他阻击身后之人?
做梦都没这样玄奇!
除非,这潘鹤寻与她一样,都是八方阎殿照顾的所在;
又或者……
从头到尾,司马蓝关便对“鼎元”毫无兴趣,他在乎的——只是鼎争!
争斗,厮杀。
一桌杀戮盛宴,一场疯狂游戏!
至于潘鹤寻,不过是这一场游戏之中,一个能引起连锁反应的棋子。
司马蓝关肯答应,只因为他觉得这样更“有趣”!
见愁对自己的推测与判断,有一种奇异的笃定。
因为……
这样的人,她其实也曾遇到过,不管是夏侯赦,还是如花公子,都是万万人中的奇葩一朵。
此刻的“司马蓝关”,只是更标新立异罢了。
“司马公子以为我将死将亡,我却并不如此认为。”
她声音镇定,只是带着隐约的沙哑。
因为先前司马蓝关那可怖的一掌,她已经受了暗伤,甚至眼前都有些模糊。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放了目光,朝着周围一扫。
张汤手持薄刃,同时对战三人,竟好像打出了真火,动作之间都是凛凛然的杀机,一个抬手,便直接削去了一人的脑袋;
老妪一把切菜刀,迎风一甩,竟然变成了一把长长的偃月刀,气势如虹向着下方斩去;
顾玲的对手只有一个,只是她毕竟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此刻早已左支右绌,负伤好几处;
陈廷砚周身无数法宝符箓,都在爆炸!
王人杰依旧困在那一张巨网之中,两只眼睛血红,已经呼救挣扎到嘶哑,可依旧没有人救他……
——不能等了。
再等下去,所有人都要死!
浑身的魂力,都因为这一刻猛然的认知,鼓荡起来。
见愁收回了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前方那夺命魔神一般的司马蓝关,剧烈地喘息,声音却清晰得令人发指!
““潘鹤寻安排伏击,便是根本不想我知道是他做的。可如今我已经知道,这样的安排便失去了意义。司马公子既然喜欢游戏,见愁这里有一个更好的方案,不知尊驾可感兴趣?”
“哦?”
两个司马蓝关,同时发出了声音。
见愁能说出这一句话来,证明她已经对“他们”有了推测,甚至完全正确。
的确,就是喜欢游戏。
于是,他们才给面子地扬了声调。
但看着见愁的目光礼物,嘲讽却是半点也不掩饰。
见愁也不在意,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凝在对方的身上,没有移开片刻。
这样专注、甚至孤注一掷的目光,几乎能牢牢吸引住任何一个对手的注意。
“放掉我和我的朋友。从这一刻开始,第一层到第十七层,司马公子将再没有机会抓到我。若能,你也尽可剥了我的皮。只不过……”
她忽然慢慢地笑了起来。
两个司马蓝关几乎同时皱眉,只觉极端诡异!
见愁却已续上了自己方才的话:“只不过——能不能剥下,就要看尊驾的本事了!”
“好大的口气!”
半脸清秀的司马蓝关立刻冷笑了一声。
他身后半脸疤痕的司马蓝关,则是露出了血腥的表情,甚至已经忍不住,向着依旧扶剑而立见愁走去,狰狞道:“计划是好计划。只是……凭你,也有资格跟我们讲条件?!”
“资格?”
见愁扯着唇角,竟露出了一个带着寒意的笑容。
不对!
真的不对!
两个司马蓝关的感觉,都无比清晰,立刻就察觉到了异常——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在之前那一小段对话的时间里,他们的注意力竟然都凝聚在了见愁的脸上。
更确切地说,是那一双带着敌意的眼眸上!
他们忽略了她的手!
那一只空着的左手,那一只没有持剑的左手,那一只按向乾坤袋的左手!
他们反应过来了,可也迟了!
一片璀璨的光华,自见愁眼底迸射,她左手竟然猛地扣住乾坤袋,拽住一物,便利落地向外一抽!
“哗!”
那东西迎风便开始打开。
竟然是一把伞!
一把足足有丈长的伞。
其造型,诡异而古拙,却又有一种睥睨天地的味道。
伞面深黑,亦有丈许直径,赤金图纹涂抹描绘其上,隐约之间,竟然像是活着一样,在伞面上流动,散发着令人心颤的气息!
伞柄通体亦是赤金与玄黑夹杂,唯有那一根一根的伞骨,乃是纯粹的金色!
见愁左手拇指抵在伞骨与伞柄交接之处,正不断将此伞慢慢推开!
“轰!”
浑厚的气势,在伞面打开到一半之时,便彻底难以压制,竟疯了一般,向着四面八方肆虐而去!
整个天地,风云色变!
原本苍蓝的天空,竟然像是被一块幕布给遮住,又像是被这一柄打开一半的黑金巨伞所遮蔽,变成一片晦暗的灰蓝!
恐怖的危机感,立如狂风暴雨,席卷全场!
所有战斗中的,或者没有战斗的人,在这忽然阴暗的天空下,竟都感觉到了一种刀锋抵住喉咙的杀机!
悍然,磅礴!
好似泰山压顶,霸道无匹!
前方根本来不及动手的两个司马蓝关,更是面色大变!
不管是清秀的半张脸,还是狰狞的半张脸,都带着十足的骇然与惊心,置身于这恐怖的法宝威压之下,他们竟也只有满心的压抑!
见愁口中已含住了三丸丹药,右手紧握钉在地上的吞风剑,借以支撑紧绷的身体,另一左手却斜斜持着这一把黑金巨伞。
药力迅速转化成了精纯的魂力,疯了一样朝着此伞涌去!
先前樊迁一战,她已疲惫。
又有司马蓝关一掌,破去她阵法,以掌力伤她眉心祖窍,使魂珠不稳。
如今再被这一把伞抽取了体内大半的魂力,还要以药力不断化解出新的魂力供给进去!
就算见愁这一身神魂是金铁打造,也撑之不住!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此刻已经爬上了一道一道的血丝。
她的意识甚至已经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模糊状态,可她知道自己很清醒,也很疯狂!
想回十九洲,必入十八层地狱!
入十八层地狱,遇到什么样的危险都有可能,她也早有心理准备。
如今,一切既然已经到来,她何妨一狂?
战,又怎可不狂?!
尽管神魂之中,四肢百骸,都传来焚身一般的苦痛,如千刀万剐。
可见愁的唇角,依旧挂着笑容!
她没有绝高的修为,魂珠修士微如蝼蚁!
她也没有靠得住的后台,八方阎殿不过将她当成小丑一般的存在,仅是个噱头,所谓的“照顾”一如她当初的预料,随时破裂,她能信任的只有那个几个!
什么都没有……
可是,她腰缠万贯,有无数傍身的法宝,有三件丧心病狂的杀手锏!
这一柄吞天噬地虚魔伞,便是其中之一!
瞬灭玉涅!
“……”
整个寒冰掌狱司前,一片可怕的死寂。
只有见愁,站在那吞风剑划出的深深沟壑尽头,持着那一柄威严的黑金巨伞,拇指就点在伞柄上,随时准备将这虚魔伞完全推开!
一旦推开,便当见血!
衣袂飘飞,她身如磐石,双目之中,是冷静到极致的疯狂。
她明明已经不大看得清前面两个司马蓝关的身影了,可目中的神光却半点未散,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波动。
甚至,她还听到了自己那混着血沫和冰渣的喑哑嗓音——
“这资格,我现在可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