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把头扭向了北面的山谷。李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骑从湛水中飞奔而来,马蹄声搅得湛水哗哗作响。不大一会儿,一个双腿被绑在马背上的斥候赶到了李由的指挥车面前。大声说道:“大人,楚军占据了百尺沟。截断了我军退路。”
李由的脑子嗡的一声响,顿时傻在那里。百尺沟是从叶县到阳城之间几个险要地带的最后一个,他一直担心共尉会在百尺沟伏击他,安然通过百尺沟的时候,他还特别轻松。顺带鄙视了一下共尉,万万没想到,共尉不是不在百尺沟,却是等他过了百尺沟再截他后路。
反其道而行之,一击而中。他这三万多人算是被共尉包围了。
胃口不小啊,想一口吞下我这三万人?李由暗自冷笑一声。既然被逼入了死地,李由的心反而定了下来,他看看两侧的山坡,心头的紧张奇迹般的散去。
来吧,着你有什么本事,能不能吞下我这三万精锐。
“命令,原地休息。”李由淡淡的挥了挥手,自己也坐在指挥车上,重新拿起没啃完的干粮咬下一口,灌了一口清水,慢慢的咀嚼起
。
秦军见生路已绝,也冷静下来,一个个默不作声的拿出干粮。慢慢的吃着,有的人则拿着临阵前才喝的酒,一口一口的品着。敌人挖好了坑,等着他们往里跳,大战一触即,现在不喝,过会儿打起来,谁还知道有没有机会喝?
“大人,我们还有机会突围吗?。赵贲在阵中转了一圈,踢踢搭搭的又回到李由的身边。
李由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面色沉重的李永,他自己已经年过半百,虽然没有达到年轻时的目标,可是担任三川郡守这么多年,又带着数万大军血战数月,虽然说没有象自己期望的那样所向的披靡,但是对他来说。经历了,也就满足了。而李永则不同,他年青,一脑子的梦想还没有实现的机会,就要跟着自己死在这里了。
“托儿,过一会儿打起来。你带着集卫营突围。”
“伯父。
李桓才叫了一声,李由就打断了他的话:“托儿,听伯父的。不要恋战,有机会冲出去,就立刻冲出去。我李家
李由忽然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他仰起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心情黯淡。咸阳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就算他打赢了,也只能暂时缓解一下父亲的危机。赵高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得很。父亲擅长的法令,赵高同样精通,赵高精通的权谋,却是父亲的弱势。父亲原也不是这么安份守已的人,只是跟着始皇帝那样的精明之主久了,他已经习惯了那种做事方式,一下子换成二世胡亥这样的少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几个回合的较量。他们之间的高下已经很清楚了,如果父亲能舍弃权势,让出这个左昼相的位置,他有条活路,可是他又如何放得下 李家完了,自己战死在这里,李家也逃不脱赵高的手心,举家灭丹的下场已经不远了,只是可惜了这今年轻人,他原本是可以放出他应有光芒的。
“冲出去。不要回咸阳李由见山坡上一点火光缓缓向下移动,便站起身来。用力捏了捏李和的肩膀。李永不解的看着李由,不回咸阳,那我去哪儿?他本想问,可是沿着李由的眼光看向那点火光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来的是一个长相清瘦的中年人,穿着楚人的短服,站在剑拔弩张的秦军阵前。气定神闲的举着一只火把,朗声说道:“大楚广陵侯共尉帐下都尉陈恢,求见乡党李由李大人。”
秦军中起了一阵骚动,嗡嗡的议论声虽然刚网起来就被军官们压制住了,但是士卒的议论还是清晰的传入了李由的耳朵。这个陈恢够损的,当着这么多秦军的面,点穿他的楚人身份,虽然未必能起多大作用,可是其用心也够歹毒的。
“陈恢?是桓腑的舍人陈恢吗?”赵贲一眼就认出了陈恢,连忙提醒道。
“是这个竖子。”李由冷笑一声,提高了声音:“大秦三川守李由,问南阳守桓腑桓大人安好否?”
秦军阵中又是“嗡。的一声惊呼,桓酶的威名,秦军是无人不晓,他们一直以为桓腑战死在南阳了,突然之间李由这么问,可见桓腑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投降了楚军。
接着,很快有人认出了陈恢,陈恢是桓腑府中的舍人,不少军官都见过。
“竖子。投降了楚人,你还敢来饶舌?不怕老子劈了你?”一个站在前面的五百主大声喝道。接着,怒喝着此起彼伏,骂声不绝。
陈恢淡淡一笑。眼光扫了一遍愤怒的秦军,重新看向冷笑不已的李由,大声说道:“李大人,你带着五万大军,不顾兵家常识,连日急行数百里,掉队的人接近一半,是不是有些太着急兵左承相大人与赵高的争锋,已经到了间不容缓的地步了吗?”
李由冷哼一声:“逆贼,休得在我阵前乱吠,想乱我军心,没那么容易。我身蒙国家信任,镇守三川,叛军四起。我自然要平之而后快。你们既然来了,也省得我赶到南阳去了,休得废话,让共尉小贼、桓腑老匹夫来战,看我秦军健儿如何建功立业,斩赏爵。”
陈恢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一张帛得到快报。右承相冯大人,令尊左承相李大人。将军冯大人,都被赵高那个阉臣陷害下狱了。”
李由的眼并一黑,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摔下车去。李桓连忙扶住他。关切的问道:“伯父?”
“闪开。”李由推开李松的手,咽了口唾沫,大声喝道:“休得胡言乱语,要战便战,何必多言?难道你还想凭三寸不烂之舌扰我军心吗?我大秦雄师心坚如铁,又岂是你卖弄口舌之利的竖子所能动的。”他转身喝道:“来人,弓箭准备
陈恢摇了摇头:“我家君侯五万大军在此等候多时,岂能让你逃出生天?不过是看在同为楚人的份上,想给你留一条生路,不让李家断子绝孙罢了。既然大人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我家君侯心狠了。”他说着,叹着气。将手中的帛书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李由抬起手。想让人将陈恢射杀在阵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道命令却迟迟没有下达。李扭捡回了那封帛书,他也没有打开。他被陈恢所说的情况给惊住了,陈恢说共尉有五万大军在此,他并不是特别怀疑,据他的分析。楚韩联军大概有七万多人,鲁山有地利之险,共尉带五万人来伏击他正在情理之中。正因为陈恢说的特别坦白,他反而越的心惊。大战之前,从来都是虚张声势,夸大兵力以求先声夺人。象共尉这样实话实说的也不是没有,那都是稳操胜券的人才干的事。想到共尉的战绩,他紧张起来。共尉有五万人,他只有三万疲卒,能挡得住几时?
难道自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这可是三万秦军,再疲惫那也是三万人,共尉会不惜代价的强攻吗?李由正在狐疑。陈恢已经走到了半山腰,他一边缓缓的向上走,一边把手中的火把摇晃了几下。西山坡顶上忽然冒出十几个火把,火光的照耀下,共尉立马山顶,左边是桓濒,煞是威风。紧跟着,更多的火把从山坡的那边亮了起来,沿着山脊点起了一条长龙,在呼啸的北风吹拂下,像是活的龙一般蜿蜒而动。在山坡的那一边,火光冲天,照亮了黑色的天空。不知道有多少人马藏在山的那一边。
一方旗角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啪”的一声打在李由的脸上,李由忽然一惊。顿时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的。嘴里喃喃自语:“火攻,我怎么忘了这个”。
说话间。山坡上忽然飞起上千个火光,恍若灿烂星辰,直向河谷中的秦军阵的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