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武自顾自地大笑不止,狂态毕『露』,然则萧畏却并不为之所动,同样在微笑着,直到方敏武笑得气息不匀地稍停下来之际,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怎么,方尚书信不过本王么?嘿,方尚书肯见本王,就足见方尚书并非食古不化之辈,既如此,故弄玄虚又何苦来哉?”
“好一个何苦来哉,殿下所为何事就请道将出来罢,老朽洗耳恭听了。”方敏武笑声一收,丝毫没有请萧畏坐下的意思,就这么站在了榻前,语气冰冷地说道。
方敏武此番举止着实是失礼得很,虽说其乃是吏部尚书,算是位极人臣之辈,可在萧畏这个亲王面前,却依旧只能算是臣下,本该持臣下之礼,然则方敏武却没这么做,别说请安了,便是连个让座都省了,完全就是一派将自个儿摆到跟萧畏平起平坐的地位上来,尤其是那冷冰冰的口气,怎么听怎么像是长辈在教训不懂事的晚辈,然则萧畏却一点都不在意,淡然一笑道:“好说,好说,既然方尚书还想接着为朝廷效力,那你我之间也就有了合作的可能,本王要做的是便是请方尚书出面,为太子殿下保驾护航,击溃某些贼子的狼子野心,除此之外,别其余。”
“你……”方敏武对于萧畏的来意自是颇多猜测,本以为萧畏是打算趁着太子落泊之际,前来行拉拢之勾当,却万万没有想到萧畏居然是来请自己一道死保太子的,这一听之下,登时便有些子眩晕了,险险些就脱口训斥萧畏胡说八道,好在反应快,及时收了口,可脸上的神『色』却是显『露』出了那等意思。
“怎么,方尚书不愿为么?”萧畏对于方敏武的惊怒反应丝毫没放在心上,笑呵呵地追问道。
不愿?若是还有保住太子的一线可能的话,方敏武也不至于要装病躲在家中了,要知道谋逆乃是天大的罪名,甭管是谁,挨上了都是死路一条,更别说弘玄帝早就有了换太子的心,在如今这等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又岂能再容萧如海逍遥下去,此等时分强自去保太子,除了进一步触怒弘玄帝之外,压根儿就不会有任何的效果,这一条方敏武自是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的,当然了,方敏武也清楚自个儿与太子之间的纠葛太深了,就算是称病躲避,也法完全置身事外,一样要受此案之牵连,惩处难逃,只是个轻重的问题罢了,话又说回来了,若是太子此番能得脱大难的话,方敏武自然也就跟着幸免于难,问题是这等可能『性』着实太低了些,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少方敏武本人是这么看的——自打得知陈浩然案发之后,方敏武前后已不知演过多少回了,可每一回得到的结论都差不了多少,毫例外的都是以太子被废黜而告终。
“燕王殿下果然好胆『色』,老朽佩服万分,奈何老朽老啦,经不起折腾喽,还请殿下放老朽一马好了。”方敏武毕竟是久历宦海之辈,虽一时失神,可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捋了捋胸前的白须,慢条斯理地打起了太极拳。
“哦?呵呵,方尚书此言差矣,殊不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乎?况方尚书老当益壮,颇有廉颇之勇也,朝堂大事岂能缺了方尚书主持大局,今太子辜受难,皆贼子作祟,本王身为皇室宗亲,自不能坐视不理,莫非方尚书忍心坐看太子辜受辱么?”萧畏呵呵一笑,丝毫不管方敏武如何分说,紧『逼』不舍地追问着。
方敏武心中早就有了太子保不住的定见,自是不愿再趟这趟浑水,哪怕萧畏说得天花『乱』坠,方敏武也不会轻易上钩,此时见萧畏步步紧『逼』,方敏武眼中精芒一闪而过,摇了摇手道:“多谢殿下抬爱,然,老朽年已花甲有余也,实力不从心喽,早些年就该告老还乡的,只因陛下不准没,这才迁延至今,如今么,老朽已是决议再次上本乞骨了,朝堂之事老朽就不再预闻矣,还请殿下海涵则个。”
嘿,这老儿还真是难缠,满口胡柴,您老要是真不恋栈的话,那又岂肯跟咱见面了?说到底不过是在待价而沽罢了,得,想置身事外,门都没有!萧畏早已看穿了方敏武的本心所在,自是不会因方敏武之言所动,淡淡地一笑道:“本王算是来得早的,嘿嘿,想必明后日还有不少人要来登老尚书的门罢,唔,让本王想想,谁会先来,啊,对了,第一个来的一准是吴王,接下来就该轮到蜀王了,啧啧,老尚书如今可是香馍馍喽,有趣,很有趣!”[
萧畏口中说着有趣,可脸上哪有半分有趣的意思,浑然是一派的杀气腾腾,那杀戮场上历练出来的血腥味儿一迸发,饶是方敏武心『性』沉稳过人,也被这股子暴戾之气冲得心惊肉跳不已,这才醒悟过来,面前这位主子可不是啥善茬子,手底下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再加上心思被萧畏情地当面揭破,脸上便有些子挂不住了,黑沉如水一般地死瞪着萧畏,良久不发一言。
方敏武不开口,萧畏却没打算就此揭过,只因此番拯救太子的行动离了方敏武这么个有号召力的人物便玩不转,故此,论如何萧畏都得将其扯将进来,当然了,萧畏也清楚方敏武不是寻常之辈,要想说服其参与其事,难度着实不小,首先要做到的便是打消其心中的侥幸心理,尤其是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待价而沽之心思,此际见方敏武沉默以对,萧畏也不着急,笑眯眯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四个字:“秋后算账。”
萧畏这话说得并不算响亮,可听在方敏武的耳朵里,却跟炸了雷一般,心里的堤防瞬间便被这四个字冲击得摇摇欲坠,原本黑沉的脸上也因此『露』出了一丝的惊惶之『色』,老脸一阵扭曲之下,原本凌厉的眼神瞬间便涣散了开去,额头上的汗水已如同泉涌般流淌之下,身子晃了晃,力地跌坐在了榻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