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了,便换了一张脸,赶紧把继鸾往病房里让:“昨晚上多谢你了,不然的话我们老板可就……”
继鸾道:“柳老板吉人天相……”眼睛往前一看,后半截便咽回去。
却见柳照眉人在病床上,精精致致一张脸,嘴唇都破了,高高肿起,一边眼窝乌青,一边脸颊紫红,再加上手臂跟腿上的石膏,简直认不出是前日那个在台上活泼生动的柳照眉。
继鸾本是有求而来,见状却不由地心头打了个顿儿:来的似不是时候。
柳照眉一只眼能看,见是继鸾,便道:“你来了,坐会儿吧。”
继鸾往前一步,也没客气,果真拉了凳子坐了:“柳老板,您觉得怎么样?”
柳照眉苦笑:“我现在这样……倒还不如死了痛快。”
旁边那人正给继鸾倒水,闻言便看柳照眉。继鸾道:“柳老板别说这丧气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那人倒了水给继鸾:“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柳照眉一笑,也不做声。
继鸾看他神情里有些淡淡地,不像是太悲怆,只是似几分消沉,她心里那点想法有点说不出来,只好低头喝了口水。
柳照眉望着她的神情,却道:“你来,是为了昨晚那件事吧?”
继鸾差点被水呛了,看柳照眉一眼:“柳老板……”
旁边那人见状,便出了门去。
柳照眉长睫毛动了动,轻声说道:“本来这件事儿我是万不能插手的,只不过我这次侥幸得了命,却是多亏了你……等我养一养伤,我去跟局长说声,只不过能不能成,却还不一定。”
继鸾见他主动说起来,还能说什么,便道:“不着急,柳老板先安心养伤。”
柳照眉抬眸看着继鸾:“其实,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继鸾正琢磨着走,便问:“柳老板有什么事?”
柳照眉道:“你跟楚三爷……到底有什么过节?”
继鸾迟疑了会:“说起来惭愧,我跟楚三爷只见过那一次……大概是我的马冲撞了他。”
柳照眉轻声道:“只是这样?那不应该呀……”
继鸾借机说道:“不过要是马儿领出来,我们会即刻离开锦城的。”
“你们?”
“我还有个弟弟。”
柳照眉“哦”了声:“对了,还没请教姑娘你的大名?”
继鸾微微一笑:“陈继鸾,陈平的陈,承继的继,鸾鸟凤凰的鸾。”
柳照眉轻声道:“好名字……倒是配得上姑娘你这份英气。”
继鸾抱拳:“让柳老板见笑了。”
两人说到这儿,柳照眉若有所思,继鸾便想着告辞,坐在这儿总有些不大安稳,见柳照眉不开声,她便道:“柳老板,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多歇息,我改天再来看您。”
柳照眉道:“那好,继鸾姑娘慢走。”
继鸾觉得自己的名字给他一念,刹那间温柔如水起来,不由一笑:“我走了,柳老板好好休养。”
继鸾出了门口,心里想着柳照眉那一声“继鸾姑娘慢走”,只觉得柳照眉一个男人,说话儿却这么温柔,在他念这一声之前,继鸾从没想到自己的名字有朝一日也会这么“动听”,继鸾想得有趣,便低头一笑。
就在这带上门一低头的瞬间,便听得耳畔乱糟糟地,有人道:“三爷!三爷您怎么看柳老板被打这件事儿?”
又有人道:“三爷您一大早就来探望柳老板?”
继鸾听得一个“三爷”,只觉得浑身都绷紧了,她反应奇快,并不去看声音来的方向,只当什么也没听见,直直地便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就在继鸾迈步而行的瞬间,却听得耳畔那清冷的声音肃然道:“各位,各位!”
他略一停,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于是楚归的声音就越发清晰:“诸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此刻,我心中的愤怒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这些歹徒打的不仅仅是柳老板,更打的是我楚归,是整个锦城的广大父老乡亲!……昨晚上在金鸳鸯我还对柳老板说过,像他这样受乡亲们爱戴的著名艺术家需要好好地保护,让他好好地、安心地给父老乡亲们唱戏,可是一转眼居然就……”
继鸾听到他的声音里居然有些哽咽之意,心中不由地一股寒意掠过,——楚归这一番话,听起来着实令人动容,若非继鸾知道楚归绝不是动辄就会激愤落泪的“性情中人”,估计也会百分百地信了他。
继鸾心想:他为什么要这样?
那边楚归停了停,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又道:“探望过柳老板后,我会即刻会见警察局张局长,绝对不能放过攻击柳老板的真凶!一定要给广大锦城民众有一个交代!”
楚归说完之后,便抱了抱拳,昂头迈步往前而行。
这功夫继鸾已经转过了走廊,将身子贴在转角的墙壁上。
她心里忐忑,不知自己出门那一刻楚归会不会看到……又会不会对她拜托柳照眉的事儿有影响,但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此刻外面也没什么动静,估摸着楚归已经进了柳照眉的病房。
继鸾叹了口气迈步要走,忽然间眼前探出一根胳膊,将她一挡,而后跳出一人,又急又快地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