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陈精诚这是在报复,顾辙肯定是不希望服软的。
而且他心中也大致揣测到了陆谨明的意思:他肯定也是不希望服软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嘛。要是这次被要挟了,以后各种吃拿卡要的破事儿会越来越多。
当年陆谨明的生意没有做出独门技术优势时,确实需要八面玲珑维系很多供应链上不可言说的关系,以尽量把成本压到最低。
但如今他要技术升级转型了,也该跟过去的行事方式做个切割,渐渐抽身。缺的只是一个合适的契机,最好还不得罪其他人。
既然如此,顾辙觉得还是深入了解一下情况,通盘制定对策比较好。
他跟陆幽幽商量了一下,当天也不看买房的事儿了,立刻驱车回一趟明州,当面了解详细情况。
反正周末学校里也不上班,顾辙的其他部署也没法展开。
从省城走高速也才一个多小时车程,其他明州籍的同学,经常会选择周末回家两天,顾辙已经算事业心重不恋家的了。
于是,两小时后,午饭时分,顾辙和陆幽幽就回到陆家了。
陆谨明提前准备了不少文件材料,还有一些证据,就在自家书房里,把情况详尽分析了一下。
顾辙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听了一遍,这才知道,陈精诚不愧是老油条,他的操作没那么简单,也绝没有轻易授人以把柄——
陈精诚从头到尾没有留下哪怕一个字的证据,表示他“不卖聚丙烯给陆谨明”。也没有留下一个字的证据表示要涨价,一切都会继续按照长期协议办。
反正他是代表一家改制后的国企在谈判销售,涨价了也是国家赚,关他什么事?他也犯不着为了国家得罪人。
但是,也正因为是改制国企,效率低下一点、流程走慢一点,总没问题吧?这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大型的国企,刚刚新签的长期承购协议,走几个月才挤进老客户的正常发货排期,都属于基操。
生产计划、销售计划、库存备货计划,至少是提前一个月做的,甚至还有按季度做的。仓库里哪怕有货,说好是为上季度预测的某客户要的预留销量,那就得预留,完全没把柄。
至于陈精诚暗示的那些话,都是在陈精诚自己的主场、确保安全才暗示的,也不可能录音(陆谨明也不敢靠录音解决问题,那样会让人忌惮,得罪整个圈子)
而在公开场合,尤其是有下属在、或者是打电话催办下属的时候,陈精诚说的都是“你们要好好配合陆总的需求”,
然后他本人就出差去了。
这样的老油条是很难抓的。
就好比有些企业干部,安排自己出差之前,都会吩咐留下看家的下属:“过几天我不在,我小舅子/小姨子可能会背着我到单位来乱搞,你们千万别惯着他!”
先告诉你来的是他小舅子了,也让下属别惯着他了,要是还出事,那真不能怪他。
听完之后,顾辙也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老江湖啊,我说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原来是觉得自己手段高明,有恃无恐了。”
陆谨明亲手给面前茶几上的杯子都续上水,慢悠悠地说:“现在货还是有的,不过省内的炼化生产商手上没有,或者都被控制了。
要拿,只能是向其他进了货的化工厂转拿。陈精诚就给我‘介绍’了两个圈内哥们儿,海纳的老刘、泰达的沈老板——你知道的,镇洋区甬舟高速两边那一溜儿,连着几个村都是化工厂,都是从炼化进货的原材料。”
陆谨明提到的这几家,也都是本地的化工厂,其中泰达之类的,后世2020年那波还介入过防护服领域,有生产sms的无纺布,虽然占主营业务比例极低,却也趁机在大a上拉了一波股价行情。
陆谨明还有半句潜台词就不用说了:不管他找谁,如果加价要了货,加上来的价那部分,刘老板沈老板最后肯定都会饮水不忘掘井人,通过别的洗白方式报答陈精诚,不然人家白忙活这个干嘛。
陆谨明只要肯给,让渡一部分利益,就算是变相服软,也是对寒假里得罪陈精诚的事儿端茶道歉了。对方一是要钱,二是要个态度,顺便也好敲打一下其他人,比如过桥的刘老板沈老板。
至于找其他外地炼化巨头拿货,一周内确实做不到——别看聚丙烯不值钱,产量很大,但都是要大规模生产才有效益的,动辄都得上年产几十万吨的大化工项目,一般一个省有一家就够了。
镇洋炼化当时就是供了江浙沪三地,它94年改制,起步比较早。而隔壁的魔都炼化2000年才改制,如今03年初还没搞好大乙烯和聚丙烯产线呢,这种工业城建设周期都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