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峰在泰州时编练过乡勇,在两淮运副任上复建过盐捕营,后来在永定河南岸同知任上说是整饬河营,其实是从头开始招募编练了一千五百多兵勇,但无论在泰州还是在海安,包括后来在直隶练兵都没这次轻松。
帮办粮台的湖广客长江宗海亲自押运一批刚打造好的腰刀长矛赶到了羊角大营,并且不打算回去了。加上伍濬祥、伍奎祥召集的十几位本地商贾和綦江陈家召集的二十位士绅,羊角大营竟有近四十人在帮着办理军需粮饷。
真是要啥有啥,韩秀峰压根儿不用为军需粮饷发愁。
五六千号人一起动手,大营很快就有了点样子,高达五六丈的四座箭楼拔地而起,壕沟虽不够深但也围着大营挖出来了,营门处搭建了一个高大的门楼,门楼外甚至用结实的木料钉了一座吊桥。
看着从各县赶来帮同防堵的那些勇壮和附近青壮忙得热火朝天的样子,韩秀峰相信勇壮们最迟明天便能住进营房,不用再跟前几天那样风餐露宿,夜里太冷只能相互挤着烤火取暖。
去营地转了一圈,回到永灵寺,只见伍家兄弟正跟江宗海窃窃私语。而綦江的那些士绅则围着陈家人在校场上议论着什么。
想到卡口还没去,韩秀峰装着没瞧见一般,领着潘二和陈不慌转身往盘问过往商客的哨卡而去。
陈不慌忍不住问:“四爷,他们怎么回事,当着您面有说有笑,和和气气。您不在的时候拉帮结派,跟仇人似的都不说话。”
“不至于吧?”韩秀峰笑问道。
“怎么就不至于,他们连饭都不在一块儿吃!尤其那位陈少爷,跟两位伍老爷真像有仇!”
不等韩秀峰开口,潘二便忍俊不禁地说:“陈少爷虽只是个秀才,但他爹陈洪猷可了不得,道光二十一年辛丑恩科进士,金榜题名之后馆选上翰林院庶吉士,散馆后授广西灵川县知县,调马平县知县兼柳州通判,要不是因为回乡丁忧就会遇上长毛作乱。”
“现在呢?”陈不慌好奇地问。
“现而今在山东为官,听说在山东的登州府做同知,当年四爷翻建会馆,曾给陈老爷去过信,陈老爷不但回过信,还托人捎了一百两银子。”
“这么说陈少爷是自个儿人?”
“在这儿的全是自个儿人。”潘二笑了笑,接着道:“陈老爷是本地人,所以綦江的士绅都以陈家马首是瞻。两位伍老爷虽一样是进士,但他们是客家人,跟在綦江做买卖的八省客商走得近,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但现而今大敌当前,不能再有土客之分。”
“理是这个理,可他们……”
陈不慌还没说完,韩秀峰就笑道:“他们现在可不是啥子土客之争,江宗海也不只是来帮着办理粮饷军械的,而且冲那些自来火鸟枪来的。”
“他们想要枪?”
“你以为他们是为何而来。”韩秀峰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永灵寺笑道:“买枪的银子大多是两位伍老爷和綦江的八省客长出的,巴县的八省客商好像也出了一万两。于是两位伍老爷和綦江的客商觉得应该把枪分发给他们的人,江宗海希望分发几十杆给保甲局派来防堵的那些茶勇,而陈大少爷等本地士绅也想要。”
“四哥,你打算咋分?”潘二忍不住问。
“做买卖讲诚信,不能让人家白花银子,不过也不能按谁出银子多少分。”
韩秀峰权衡了一番,接着道:“綦江乃川东门户,巴县乃川东菁华,所以那些枪只能分给两县的勇壮。再就是不能光想着出银子的,也得想想出人出力的。所以我打算从綦江的那些街团乡团中挑选一百老实可靠的勇壮,编练两个全使洋枪的火器团。一个由綦江的八省商人推举的监正、团正统领,一个由綦江本地士绅推选的监正、团正统领。
再从巴县保甲局和巴县各街团、坊团和厢团中挑选六十个老实可靠的青壮,编练一个火器团,监正由江宗海等巴县的八省客长推选,团正由巴县的士绅推选,这么一来方方面面都能兼顾到,谁也说不出什么。”
“把那一百六十杆洋枪全给他们,咱们怎么办?”陈不慌有些舍不得。
“枪虽然分发给他们,但在贵州匪患被剿灭前他们依然得听我的,”韩秀峰摸摸嘴角,又说道:“再说咱们不是还有九十杆吗?”
想到后来帮着运过来的那九十杆洋枪和两千多斤火药铅子,潘二忍不住说:“四哥,要不把那九十杆洋枪给走马团和慈云团吧,咱们得想远点,要是将来您不再统领这些勇壮,至少还有人有枪能帮着咱们保老家平安。”
“把那些枪给走马团和慈云团?”
“不行吗?”
“不行!”
“为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