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来是他子孙满堂,甚至连侄儿侄孙也全都过来,热热闹闹的吃顿家宴。
可是如今却变成这般冷清,曹嵩心里自然不高兴。
“子脩没跟父亲说?”曹操疑惑的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儿子。
曹嵩气哼哼的道:“你别看他,子不言长辈之过。
那卞氏怎么说也算是他的长辈,我怎能问他?”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所有服侍的下人全都下去,方才叹了口气,正色道:“这要从宛城之战说起,那场大战……”
曹操原原本本将宛城之事叙述一遍,其中将张绣降而复叛,曹昂战场救父之事着重讲述一番,令曹嵩跟丁夫人听得心惊肉跳。
当然,曹操刻意澹化了他跟邹氏**之事,一言带过。
随即曹操便把曹昂后来抽丝剥茧,查明贾诩阴谋之事说了出来。
曹嵩听了,顿时气的须发喷张,震怒不已。
当他听到夏侯惇在贾诩府中搜查出卞秉的家臣王旦之时,曹嵩再也忍耐不住,一拳锤在桌桉上,怒道:“这姓卞的竟然做出这等事来,简直死有余辜。
不,合该满门抄斩!”
曹嵩也是做过当朝太尉之人,自然知道,某些豪门为了争夺家产,兄弟阋墙者比比皆是。
那卞秉想要刻意诛杀他的长孙,自然是为了给曹丕扫清道路。
本来曹嵩还觉得卞氏以及三个孙儿可怜,可是听闻曹操说完之后,瞬间觉得这母子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那卞秉更应早些斩草除根。
“倡门之人,果然心肠歹毒,没有什么好东西,”曹嵩气呼呼的对丁夫人道:“你要严加处置那卞氏,记住,除恶务尽,莫要让其伤害我大孙。
哎,家门不幸啊,我曹家怎有这等毒妇?”
“妾身谨遵君舅教诲,”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眼睛里射出寒光。
那卞氏虽然平常对她恭恭敬敬,她对卞氏倒也还客气,对曹丕兄弟三个也算慈爱。
可是卞氏一族竟然想动她的儿子,简直是碰到了她的逆鳞。
她作为曹氏女主人,有在内宅行使家法的权力,就算把一个妾室活活打死也属平常之事。
“也不忙如此,”曹操冲着众人摆了摆手道:“我已下令抓捕卞秉,交由元让严加审讯。
此事究竟是卞氏居于幕后指使,还是卞秉私自行为,尚未有定论,且等元让查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曹嵩拍着桌桉急道:“这事终归是冲我大孙去的。
其姐弟最终目的,也是要扶保子桓,踩着我大孙尸体上位。
终究是一丘之貉而已,查不查的清楚,又有什么关系?
还不将他们赶紧处死,留着作甚?”
曹操砸吧砸吧嘴,感到有些无奈。
他的长子是他父亲一手抚养长大,所以长子有任何闪失,他父亲就恨不得把所有人全部杀光。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跟卞氏也是有感情的,要不然卞氏也不会给他连生三个儿子。
就算查清楚这事是卞氏所为,他也不忍心处死对方。
更何况卞氏生的那三个儿子也有可取之处,虽然都还年幼,但都聪慧过人,有的酷爱读书,有的痴迷于习武。
所以顶多将其母圈禁起来就是了。
他若因罪处死了卞氏,那三个儿子从此也就完了。
“子脩,你说呢?”曹操赶紧求救似的瞅了曹昂一眼,这小子是其大父心头之肉,曹昂说一句话,比曹操管用的多。
这时候曹昂仰头斜看着上方,正陷入沉思之中。
听了父亲的询问,他回过神来道:“儿在想贾诩临出门之前说的一句话,有些事情虽然亲眼所见,但未必就是真相。”
“贾诩是这么说过,”曹操疑惑道:“我儿是否觉得,这件事里面还有未曾查明之事?”
曹昂沉吟道:“阿父认识那卞秉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觉得那人行事是否谨慎?”
“不止谨慎,是谨慎过头了,”曹操哼了一声。
卞夫人出身倡门,自从被纳进曹府之后,一直非常低调慎重。
平常豪门官家的郎君,就算是纳妾,最差也纳平常人家的良家女。
而倡门之女,最多算是个玩物。
玩就玩了,给点钱就是,又或者养在外面做个外室,从来没有正大光明纳回家去做妾的,也就是愤世嫉俗的曹操能做出这种事出来。
当时身为太尉的曹嵩大发雷霆,还差点气出一场病来。
要知道,大汉王朝可是把名望看的比命还重要。
堂堂太尉之子,纳个倡家女做妾,这不是当场打他曹太尉的脸?
正因为如此,卞氏进入曹府之后,一直任劳任怨,约束弟弟,低调做人。
后来的卞秉也是如此,虽然曹氏如今已然如日中天,甚至把控了大汉王朝,但他依然只做个有名无实的别部司马,处处小心行事,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之事。
曹操冷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此人心中竟然藏有如此毒计。”
“这便是我觉得可疑之处啊,”曹昂道:“一个如此谨慎之人,要行这等泼天毒计,极有可能会引来灭门之祸,他会仅仅派一个门客,前去跟贾诩串通?
万一那门客中间反水了,向阿父告发怎么办?
万一贾诩不同意合作,反将其毒计告到阿父面前怎么办?
总之,这里面存在太多变数,不像是一个谨慎之人能做出来的事。”
“嘶……”曹操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凝神自言自语道:“我儿之言有理。
像谋划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以卞秉之谨严,绝不会轻易托于一个家臣前去传话。
就算他亲自前去见到贾诩,恐怕也要经过无数次试探,确定贾诩有此意图,方才把真实目的说出来。
这件事情,的确不合理。”
经过曹昂这一分析,曹操也察觉到这里面的蹊跷。
在这件牵扯到满门性命的事情里,卞秉好像也太儿戏了些,根本就不像是以个成熟稳重之人该干的事。
这时候曹嵩却拍着桌桉道:“尔等怎还在为他姓卞的开脱起来了?
这等事,难道不是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
不管怎样,那家臣终究是出自卞府吧?
就只这一点,杀他满门便没有错处了。”
“君舅说的是,”丁夫人在旁边平静的道:“妾身也觉得,不必管可疑不可疑。
只要他卞氏一门无法自证清白,那便可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