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这个声音,回头一看,是九里坡的文书。
因为上次在神兽那边闹得不是很愉快,这个文书看着我的表情,有点戒备,又有点不自然。
像是怕我来闹事啊!
“我不是来闹事的,你们出来了更好。”我说道:“行个方便,放我上你们城隍庙进去一趟行不行?”
“您深夜拜访,肯定是有什么事吧?”文书却没理我这个话茬:“您这翻墙,可不合规矩。”
我特么当然知道不合规矩了。
城隍上同僚城隍家里拜访,当然得坐着仪仗,找人通报,就跟我第一次来要生死簿的时候一样,就连心高气傲的九里坡城隍,上我十里铺子那个小地方,也得让手下找黑痣皂隶通传,问我许不许,才能进去的。
我这么翻墙硬闯,确实不像回事,告诉给了大城隍爷,肯定又落不到什么好。
“刚才也只是一时情急。”我讪讪的把手给收了回来:“所以现在你过去通秉一声,行不行。”
“当然可以了,”文书笑容可掬的说道:“现在让您跟您的仪仗,皂隶,赶紧过来,我好给您通秉了,您也知道,没有仪仗,不算拜访。”
去你妈的,老子还得折回去找皂隶找仪仗?再等他们到了这里来,黄花菜都凉了。
“这也是情势紧急,来不及了……”我只好说道:“就这么一次,你让我进去,下不为例,眼下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是可以理解,”文书露出了一脸怀疑:“不过敢问十里铺子城隍,你进去到底有什么事儿?”
“一个煞跑进去了!”我立刻说道:“我正一路追那个煞,眼见着她翻墙进去了,所以我不得不进去找她,也请你跟九里坡城隍爷说一声,那个东西,别放出去。”
文书跟其他的几个皂隶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互相看了看,忽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十里铺子城隍爷,您开什么玩笑,一个煞,敢往城隍庙里钻?您说出去,三界里有谁相信,这不是老鼠跳油锅——自寻死路吗?”
“是啊,要不是亲眼看见,我也不信。”我接口道:“可那个煞,也可能被本城隍追的走投无路,狗急跳墙也说不准。”
“真要是有那种狗急跳墙的煞,您也不用放在心上。”文书强忍着笑,说道:“进了我们九里坡城隍庙,还想囫囵的出来?您放心,不管您为什么追她,我们会把她给结果了的,再怎么厉害,我们九里坡,那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城隍庙啊!所以您只管放心,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抓到了,我们再通知给您。”
说着,竟然摆出了一副要送客的姿态,摆明了要把我给赶走了。
你娘,不带这么办事儿的!
“那不行。”我答道:“那个煞是本城隍追的,就算进了你们城隍庙里躲灾,那也应该引出来还给本城隍,就这么没音讯了,等什么通知,本城隍没法接受。”
“那您的意思是……”文书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意思:“非得进去不可了?”
“事出突然,非进去不可。”因为时间一分一秒被消磨下去,我越来越不耐烦了:“要是可以,我当然不想硬闯,所以你先去跟城隍爷通报一声再说,还是说……你们是不敢让我进去,心虚?”
一,我不确定那个身影,到底是不是煞,刚才阴物那么多,阴气旺盛,她就算有煞气,也像是一滴水混在了一杯水里一样,没法看清楚。
二,就算知道她的身份,她跑到了九里坡城隍来,说明什么?她要么胆大包天,敢上这个地方自寻死路,要么,她就是跟九里坡城隍有合作关系!
“您这是什么话?”几个皂隶一听,登时都给急了眼:“你说我们城隍爷……”
“那您稍等,”文书淡定的拦住了几个皂隶,看向了我:“我现在就进去通传一声。”
说着,文书进去了。
几个皂隶“陪客”,留在了我身边,意思在明显不过,是要监视我,怕我故技重施又翻墙进去——毕竟我是个活人,活人要翻墙,他们不好挡,何况我身份在这里,他们不敢挡。
知道无能为力还留在这里看守,图个心安?
不过我也不能太坏规矩,就只好盯着九里坡城隍庙的四角——要是那个女人出来了,我好重新追过去,倒是两省事。
可那个女人没有出来,周围的草木,动都没有动一下。
能进城隍庙里躲藏,得有多大的本事?
我越来越有兴趣,也越来越疑心了。
过了半晌,门口吱呀一动,文书打着一个青灯笼,引出了一队人来——这九里坡城隍好体面,出来进去,总是前呼后拥——当然,总也忘不了披着那个金光璀璨的披风。
我现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到了他的地界,索性就来了个破桌子先伸腿,先来打招呼:“九里坡城隍爷,咱们又见面了。”
九里坡城隍经历了前面几件事情,也对我越来越不客气:“可我不大愿意跟你见面——跟你这么一见面,保准没有什么好事。”
你说你怎么抢台词呢?我还想说这句话呢!
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干咳了一声:“形势所迫,迫不得已,我能有什么办法?想必文书已经把我这趟来的目的告诉你了,咱们也不要浪费时间,我现在想进去找人,希望同僚给我行个方便。”
“找人?”九里坡城隍眯起了丹凤眼,饶有兴致的说道:“大半夜,翻墙闯到我这里来,坏这么大的规矩,就是为了找人?”
“不然呢?”我梗起了脖子:“我刚才就说了,我就是来追那个女人的,而且,我也没闯进去。”
“要不是我们拦着,”文书立马说道:“你肯定闯进去了!”
“所以我还想谢谢你,帮我中止犯罪嘛。”我厚着脸皮说道:“这杀人罪和杀人未遂罪,差别大了去了。”
文书可能也没见过我这么能玩儿赖的城隍,张了嘴说不出啥了——秀才遇上兵,有里说不清嘛。
九里坡城隍显然有点不耐烦,说道:“本城隍在里面坐镇,根本没看见什么煞闯进来,十里铺子城隍,该不会你上次的事情还是怀恨在心,这才找了个借口,又来跟本城隍这里闹事?”
“这话您说的就不对了,是我怀恨在心,还是您怀恨在心?”我接着就说道:“所以现在我希望,把她交出来,或者让我进去找。”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九里坡城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你凭空诬赖,不合规矩。”
“那可不是凭空,进去的是我十里铺子的要犯,我亲眼看见的。”我冷了声音,接着跟九里坡城隍说道:“您不交出来,也不让我进去找,这同样不合规矩,叫什么——窝藏包庇?”
“你……”文书和皂隶的脸色都变了:“你欺人太甚!”
接着就看向了九里坡城隍:“城隍爷,咱们……”
我都做好了跟九里坡城隍死磕的准备了——一直以来,他坑了老子这么多次,老子都没有跟他撕破脸,他要是愿意以这件事情作为导火线跟老子干一架,老子也十分乐意奉陪。
没成想,九里坡城隍薄唇一勾,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好,十里铺子城隍说的也有偶道理,捉贼拿赃,捉奸成双,你既然一口咬定,你找的逃犯上我十里铺子城隍庙里来了,那好得很,现在,就请您进去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