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陈太忠点点头,国有煤矿举步维艰这是事实,以他接触的莒山煤业来看,里面的设备设施跟三年前的凤凰科委类似,办公室里的电脑还是486,连瘟95都跑不起来,跑的还是瘟31。
除了冗员多,办事效率低下的国企通病之外,国有煤矿还有一点短板,就是安全生产方面成本太高了,远远不是那些罔顾人命的小煤窑的对手。
这不是在给国企歌功颂德,而是事实确实如此,“安全措施不到位,职工可以拒绝下井,并有权越级反应情况”——除了国企,谁家的《安全手册》敢写这么一条?
当然,手册上是这么写了,工人们敢不敢冒着被穿小鞋的危险去维权,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国有煤矿的老总来说,作风、贪污[***]之类的问题,被捅出来或者还不要紧,安全生产上的问题被捅出来,那绝无幸理。
以陈太忠的强势,都要考虑承包的煤矿万一死人,该怎么处理方为妥当——可见这安全问题真的是大杀器。
国有煤矿的生产成本居高不下,眼下面临的困境就是生产得越多赔得越多,他们早就有提价的心思了,只不过受到内外两个因素掣肘,真的想动都动不得。
内因自然是小煤窑的竞争,同样品质的煤炭,小煤窑卖出去都能赚钱的价格,国企是赔本,而外因则是……国家不允许煤炭涨价,煤炭一涨价,电费必然涨,生产过程中要使用到煤炭的相关材料都要涨价,建材、化肥之类的,都要跟着涨。
“也是啊,”想到这里,陈太忠禁不住点点头,涨价不是好主意,但是现在煤炭的价格,低得确实有点伤人了,在负利润的前提下,想把安全生产落实到实处,真的是痴人说梦,“六千大卡的煤,坑口价每吨还不到五十,这必须得涨价了。”
一吨煤炭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在北方的城市里,两居室的五口之家,捱过五六个月的冬天,一吨多煤就够了,取暖烧水、炒菜做饭什么的都有了,省一点的人家,掺点黄土和一点煤泥之类的,一吨煤炭就足够用!
“但是有点遗憾,国家卡着不让涨价,”许纯良微笑着回答,当然,从他脸上的表情,怎么看也看不出遗憾二字来。
那么这个思路就很清晰了,让陆海人把煤炭的价钱炒起来,这就是要用既成事实逼迫国家——煤炭的价格,这是不涨不行了。
还是那句话,陆海人能控制的资金不算小,但那只是相对数量的多,搁在国家这个层面上讲,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只说他们想控制煤炭行业,都没那么容易。
可是话说回来,陆海人抱团的乡俗,还有喜欢冒险偏爱炒作的习惯,也是大家所熟知的,而眼下的煤炭行业,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国企和民企、私企和私企掐得不亦乐乎,你敢一吨五十卖,我就敢一吨四十八卖……还能赊欠!
要不说,这无序的竞争是最可怕的,而同时,大家又因为这样的白刃战,不得不极力降低生产成本——如此一来,安全生产从何说起?国有煤矿又怎么可能不亏本?
这个问题,不少有识之士都意识到了——其实都不需要有识,只要是干煤炭的,他不是文盲加智障,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明白归明白,想整合这个行业可真的很难,这个阻力不在卖方而是在买方——跟七八年之后的铁矿石市场不一样,那个阻力是在卖方而不是在买方。
那时候的铁矿石进口,价格刷刷地涨,各个钢企苦不堪言,但是因为涉及到了地方利益,大家叫苦归叫苦,可谁也不肯减少铁矿石的进口量,他们存的心思都是——拼掉别人,我就活下来了,或者说……这一轮上我得分,那我就把你甩开了。
2822章谁在炒(下)
从表象上看,这两个现象有异曲同工之妙,反正都是国内企业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不能形成一个很好的价格协商的体系和机制,白白被外人占了便宜去。
实则……不然!
铁矿石那个事儿,是中央没办法有效协调各地区的利益之争,导致中钢协就成为了摆设,而煤焦行业恰恰相反,不能形成有效的价格体系,根子还就是在上面。
正是许纯良的那句话,“国家不让涨价”——当然,这是为了民生考虑的,毕竟煤炭作为国内的主力能源基础能源,影响的范围太大了,动一动就是天大的事儿。
不过这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为什么国内的小煤窑、黑煤窑屡禁不止?今天封了明天又开了?因为国家需要煤炭的价格维持在低水平上,没有这些捣乱的小煤窑,煤炭价格的上涨,是势在必行的。
这种情况下,国家会允许一个有效的煤炭价格的协商机制产生吗?那是不可能的——反正产煤多的也就那么几个省,牺牲你们几个省,那就是改革的阵痛啦。
但是这几个省不想被阵痛啊,可是又不敢明着说,有前例摆着呢,某省委书记就因为做出“不给欠煤款的省发煤”的决定,从而在会议上被点名批评,最终以悲剧收场。
冤不冤呢?这不好说,少煤的省份就觉得这么处理一点都不冤——你当你是石油呢?外国进口的,要过马六甲?麻烦你搞一搞清楚,你是兄弟省份,就该服从中央的统一调派和指挥。
当然,要说两者的姓质相同,其实也说得过去——铁矿石一事,是中央无法对地方造成有效的影响,而煤焦一事,是地方有效地对中央造成了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