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认识曹恒,众人确实没有见他饮过太多的酒。
“我们饮酒,又不会是酩酊大醉。”曹恒说道:“寒冬时节,每人吃些肉饮些酒,也好让身子暖和一些。”
众人没有再提出反对的意见。
片刻之后,卫士送了酒肉上来。
大军出征,当然不可能携带已经在大魏流传开的桌椅。
曹恒让卫士把帐内的矮桌拼接起来。
几张矮桌拼在一起,他和将军们环坐一处。
没过多久,酒肉送了上来。
“今晚肉可以多吃,酒不要多饮。”曹恒对将军们说道:“至少不要把自己给喝醉了,伯约说的没错,虽然是大雪封路的时节,我们是在行军,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众人纷纷应了,一名卫士抱着酒坛站在他们身后。
卫士正要上前斟酒,典满站了起来。
从卫士手中接过酒坛,他摆了摆手。
酒坛交给典满,卫士躬身退下。
典满对曹恒说道:“长公子,酒就由我来斟好了。”
“典将军愿意斟酒,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曹恒笑着回道:“就由你来斟酒好了。”
答应了一声,典满抱着酒坛,先是给曹恒斟满一碗,随后又为其他将军也都斟上。
曹恒端起酒碗:“诸位,自从我们出关以来,屡屡击破羯人,如今已经攻破他们十多个部族。恰好来到这里,赶上了这场大雪,可见老天眷顾,连下雪都在考虑着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地方。”
众将军听他这么一说,都是哈哈一笑。
“老天眷顾我们,父亲照应我们,百姓拥戴我们,将士信任我们。”曹恒向众人问道:“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把羯人给灭了?还有什么理由不给父亲一个交代?不给百姓一个交代?不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曹恒的说法,引得将军们纷纷点头。
他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姜维对曹恒说道:“我们追随长公子来到这里,一切都听从长公子调配。长公子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绝对不会做出让魏王、让百姓、让将士们失望的事情。”
“我相信将军们,还请将军们也一定要相信我。”曹恒举起酒碗,对将军们说道:“从今往后,将军们可得与我勠力同心,无论有什么分歧,都当面提出,可千万不能憋着忍着。要是那样,长久下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长公子说的我们都记下了。”众人纷纷应了。
曹恒端着酒碗说道:“既然将军们都清楚了,我们满饮此碗。”
众人也跟着端起酒碗,与曹恒把酒饮了。
喝了一碗酒,典满再次为众人斟满。
“最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要把羯人彻底的抹掉,仅仅只是凭着杀戮,是不是最终的解决办法。”曹恒说道:“我们可以杀戮,他们也可以逃跑。羯人在前面跑,我们在后面杀。杀来杀去,最终也还是难以把他们彻底的灭掉。”
“长公子的意思是……”众人先是面面相觑,陆逊问道:“用其他的法子把羯人都给骗到我们面前,然后再一举给杀了?”
“法子倒是不错。”曹恒说道:“只不过这么做,恐怕会给人留下失信的印象。”
“失信于羯人,应该不会有人说什么。”姜维也对曹恒说道:“异族向来不注重信誉,长公子就算是骗了他们,也没人会说半个不字。”
“你们觉得用什么法子把他们骗来更好?”曹恒向众人问道。
陆逊对他说道:“长公子要是想把羯人诓骗到一起,目前还不可能做到。”
“伯言说下去。”曹恒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眼下我们才只是来到羯人属地边界。”陆逊说道:“要是现在向羯人宣称只要他们到某处聚集,就不会把他们都给杀死,羯人很可能会聚集到一处开阔的地方。先不说在那里能不能把他们都给除了,即便可以都除掉,剩下的羯人怎么办?不可能那些在王庭附近的羯人也会来到这里。对羯人的杀戮只能有一场,第二次想要把他们骗来,可就没那么容易。”
曹恒点头,没有吭声,只等着陆逊把话说完。
陆逊接着说道:“我认为长公子要是想用这样的法子,可以在攻破云中郡以后,对城内的羯人秋毫无犯。然后广下告示,凡是羯人到了云中郡,我们都不会对他们下杀手。等到各地羯人纷纷去了,长公子再下令把城门关上,就在城内来一场屠杀。就算是羯人想要逃走,他们也已经无路可去。”
陆逊的办法不可谓不毒辣。
身为曹铄的儿子,曹恒也不可能有对后世的了解。
要是曹铄在这里,一定会想到冉闵的杀胡令。
历史上,冉闵下达杀胡令就是用了这样的法子。
他先是把胡人都给集中在城里,随后打开城门让汉人冲杀进去。
恨透了胡人的汉人,冲进城里根本不给胡人留下半点活路,仅仅只是三天,就有上百万胡人被杀。
当然,这些都是发生在原本的历史中。
司马家取代了曹家,建立大晋朝之后的事情。
如今曹铄得了天下,司马懿虽然生养了几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儿子取名司马师,也没有哪个儿子取名司马昭。
何况在曹铄的手下,司马懿虽然权势不小,却不会生出任何反叛的念头。
毕竟曹铄太强,强大到没人敢考虑从他手中把江山夺走。
曹恒虽然是他的儿子,可曹铄也不可能把他对后世的认知说给儿子听。
先不说他讲了会不会被相信,即便曹恒相信,司马家取代曹家的观念深植到曹恒的头脑中,将来司马家会不会落个好下场,还很难说。
毕竟如今的司马懿并不是原本历史中的样子。
他虽然有能能耐有本事,对曹铄却是忠心耿耿。
要是对司马懿和他的家人下手,曹铄还真做不出来那种事。
顶多对他多提防一些也就是了。
并不知道陆逊说的这个法子,在许多年以后被冉闵用过,曹恒捏着下巴想了片刻:“伯言说的不错,就用这个法子。”
帐篷外面,雪还在下着。
巡夜兵士走路的时候,脚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曹恒的帐篷里,他和将军们推杯换盏,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谈论着下一步该怎样对付羯人。
领兵打仗的人,哪个不能多喝一些?
酒虽然喝了不少,散了的时候,曹恒等人都不是特别醉意浓重。
卫士们收拾着残局,曹恒则披上厚厚的衣服走到帐外。
雪越下越大,白雪覆盖了地面,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
身后和不远处的其他帐篷,都被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远处的营帐旁,有几个士兵还在忙着把帐篷上的雪给抖落。
他们抖落了一顶帐篷上的积雪,随后就会去另外一顶。
随着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那些帐篷应该也不会太漏风,里面的温度也该比外面高不少,何况曹恒还下令要每一顶帐篷都必须点上火盆。
“长公子。”跟在曹恒身旁的卫士劝道:“外面冷的很,还是回帐篷里歇着……”
“回帐篷里不也是没有什么事情?”曹恒说道:“站在这里,反倒还能看看夜晚的雪景。”
他不肯回到帐篷,卫士也不敢再劝。
雪下的很大,,站在雪地里,没用多会,浑身上下就铺满了白雪。
“那些将要去追杀羯人的勇士都睡在哪里?”曹恒向卫士问了一句。
朝不远的地方一指,卫士说道:“他们都住在那里,得到了新的衣甲,他们中的不少人今晚应该会欢喜的睡不着。”
“不过是一些衣甲而已,怎么就欢喜的睡不着了?”曹恒摇头一笑,对卫士说道:“不要耸人听闻,把话说的那么夸张。”
“长公子训斥的是。”卫士回了一句,就再也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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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恒夜里在帐篷外面站了好长时间,他甚至还四处巡查了一遍,才返回帐篷中睡下。
第二天一早,没用卫士呼唤,他自己醒了过来。
将去追寻羯人的勇士们已经吃过了早饭,军需正在给他们发放干粮。
曹恒来的时候,勇士们纷纷躬身招呼。
“都吃过了?”曹恒向他们问道。
“回长公子,我们都吃过了。”一个勇士回道:“没想到长公子还会亲自来到这里,实在是让我们惶恐的很。”
“你们将要去做的事情极其重要,我当然应该过来看看。”曹恒说道:“昨天你们已经领了军械和衣甲,今天发放的干粮可还满意?”
“干粮……”回话的勇士说道:“还成,多谢长公子关心。”
从他的回应里,曹恒听出了什么。
“把干粮那出来我看看。”他的脸色冷了下来,让那汉子先把干粮拿出来。
汉子虽然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拿了出来。
他拿出的只是两块圆饼。
接过圆饼,曹恒问道:“军需在哪?”
负责发放干粮的军需匆匆跑了过来,躬身问道:“长公子有什么吩咐?”
“每人就两块饼?”抖着那两块饼,曹恒向他问了一句。
“不过是到学停,两块饼应该是够了。”军需回道。
“好!”曹恒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把那两块饼塞进军需的怀里,对和他说话的汉子说道:“你们把他带上,等到他的饼吃完,任何人不要给他。”
他随后又吩咐另外的人:“再找个人过来负责发放干粮,没人带上饼子五十块。”
手里拿着曹恒塞给他的两块饼,军需苦着脸说道:“长公子,这……”
“他们是要去追杀羯人,你不用跟着杀人。”曹恒很平静的对他说道:“你只要跟着就可以。不过等到你的饼子吃完,不允许再找其他人要。只要我知道你吃了哪怕一口别人的东西,我都会把你的脑袋给砍下来!”
曹恒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可军需却感觉的到,他根本没有说笑的意思。
只要再敢多说一句,很可能连这两块饼都没机会吃,脑袋就会掉在地上。
“长公子!”军需“噗通”跪在雪地里,向曹恒喊道:“我不知道长公子要给他们发放这么多干粮,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还以为两块饼,可以在雪地里活过好些天?”曹恒冷冷的打断了他:“既然你认为这么点干粮可以支撑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存活下去,我就给你给体会的机会。不要再和我多说,多说一句,你就不用再去。”
听说不用再去,军需眼睛一亮,连忙向曹恒叩头喊道:“多谢长公子饶命……”
“不去可以,可我没说要饶了你。”曹恒语气冷漠的回道:“既然不想去,那就把脑袋留下好了。”
他说要让军需把脑袋留下,两名卫士随即上前。
军需连忙喊道:“长公子要我去,我去就是了……”
曹恒当场整治军需,旁边围观的将士们都暗暗称了声好。
要知道这个军需自从持掌军中物资,时常会从将士们手中克扣一些。
只不过他克扣将士们的并不敢太多,因此多半人也不会和他计较一星半点。
那想到这次曹恒要让尾随在大军后面的勇士去追击羯人,他却从中克扣了这么多,也是实在过分的可以。
曹恒惩治军需的时候,姜维等人得到了消息,纷纷赶来。
来到他身旁,姜维问道:“长公子,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曹恒说道:“这个人,他要是有命回来,也不能再做军需。给他随便安排个队伍,要他跟着就好。他要是不能活着回来,就当是他已战死,记得好好照应他的家人。”
姜维问曹恒的时候,陆逊走到一旁,小声向一个看热闹的士兵问了句什么。
士兵也压低了声音,把事情的经过说给陆逊听了。
满头雾水的姜维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陆逊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把他带到旁边。
“此人自己作死,伯约就不要再问了。”陆逊小声给姜维说了过程,随后又问了一句:“他是怎么做上军需的?”
“我还真知道是怎么回事。”姜维回道:“此人还算精明,尤其是账目上有些小能耐,早先在洛阳的时候,曾是司马将军提拔。后来跟着关将军来到了这里,因为是司马将军的人,而且关将军也不打算离开,于是就留在了军中。”
回了陆逊,姜维凑到曹恒身边,小声把军需的来历和曹恒说了。
曹恒听了以后,对他说道:“你不用再理会了,这件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置。”
曹恒不让他再过问,姜维也就不好多说什么,退到了一旁。
两名卫士拖着军需,把他丢到一旁。
“你们这次出去,一定要万分小心。”曹恒嘱咐那些将要冒雪搜寻羯人并且把他们剿灭了的勇士:“干粮和水一定要带充足,无论走路到哪里,都要记得做好标记,千万不要迷失了方向。雪地里要是把方向也给弄错了,可是要命的事情。”
“长公子放心。”被指定领头的汉子回道:“我们都曾追随魏王在沙场上打过仗,要不是后来受伤被送回地方,到如今应该也还是在军中。”
“受过伤?”曹恒一愣,打量着眼前的汉子。
他确实没有从汉子的身上看出受伤的迹象,眼前这位生龙活虎,就算是当初受伤,也不至于被分派到军户村里要他休养。
汉子很是尴尬的抬起右手。
曹恒这才发现,他的右手赫然只有拇指和中指……
“这……”错愕的看着汉子的那只手,曹恒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长公子放心,虽然只剩下两根手指,拿兵器还是不成问题。”汉子回道:“早先羯人进攻雁门关,我还亲手弄死了两个。这次出关,我又弄死了三四个。羯人算个什么东西?两根手指,照样能把他们给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