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喜欢冷着脸,可今日这张冷脸里却又带出了几分低气压。
那一本刑法,整整一个时辰,他竟然连一页都没有读完。
或者说,他压根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这个顾九实在是太影响他了,寻常不管什么外界因素,都不能影响到他。
可今天他是怎么了?
自觉被影响到的秦峥面色不善,然而这般模样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却是别有想法了。
在马车上的时候,江莲芷已然跟秦织瑶吵了一架,到了快下车的时候,两个人才暂且的鸣金熄鼓。
这会儿见到秦峥的表情,江莲芷第一反应便是他跟顾九吵架了。
跟秦峥认识这些年,江莲芷还是分得出来对方情绪如何的。
如今见他不高兴,她顿时便一扫先前的郁气,莲步款款的朝着他走了过来,行礼道:“表哥,怎么不进去?”
却不想她这话说完,秦峥连看都不看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慢吞吞的顾九,沉声道:“你在磨蹭什么?”
顾九先前坐的有些脚麻了,那会儿没发现,现在感受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忍不住的跺了跺脚,又疼的差点叫出声。好容易缓和了一些,就听到秦峥这话,顿时有些想送给世子爷一个大大的白眼。
然而在这公主府的门口,顾九有几个胆子也不敢撒泼,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了一句:“是,我这就来。”
这夫妻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长公主府,顾九还记得今日带来的这几个弟弟妹妹,虽说这里面有她不待见的,却不会因此丢了明国公府的脸面。
因此她吩咐了一声丫鬟,让带好他们一起进府,这才转身跟上了秦峥。
江莲芷吃瘪,神情瞬间难看不已,她在原地拽着手帕,狠狠地跺了跺脚,却不妨身后传来一声嘲笑:“呵。”
秦织瑶的笑容里带着明晃晃的嘲讽,顿时引得江莲芷咬牙回头:“你笑什么。”
秦织瑶脸上笑容不变,内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我笑可笑之人,热脸贴冷屁股,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虽说她也看不顾九,可她同样看不上江莲芷。
不过是巴着老太太才能在家里暂住的穷酸人家,凭什么处处都得跟自己平起平坐?
江莲芷脸色一变,咬牙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一个妾生女罢了!”
她再如何,好歹是正经嫡女,而秦织瑶呢,她只是一个妾生的,天生就是下贱玩意儿,凭什么还来嘲讽自己?!
眼见得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秦织锦不由得蹙眉,是很吸一口气道:“你们要吵,便回家吵去。这可是在长公主府门口呢,想丢人丢到外面么?”
这话一出,二人顿时老实了不少,互相瞪了一眼对方,方才跟着前来接引的婆子,一同进了长公主府。
当今长公主上官曦,是皇帝自幼养大的,名义上是兄妹,但实际上,这位皇帝对长公主比自己的孩子都要疼爱几分。
皇帝膝下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全部都是只有封号没有封地,可长公主却不同,她不但被赐封了最为肥沃的安陵郡,就连这公主府,也是头一份儿的豪华,王宫宗亲们,没有一家比得上的。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荣宠,长公主的婚事却也没有因此顺利过。
三十多岁的长公主,前前后后嫁了三次,每次都是盛大开始,却又潦草结尾。
年前时,她又一次的跟驸马和离,据说皇帝现在已经开始重新给她物色新的驸马了。
不止如此,皇帝还放话,说是要为长公主寻一个举世无双的好儿郎,可以庇护她终生的。
也正是因为,京中人人自危,但凡适龄的达官贵族们,都纷纷的给自己的儿子物色合适的相亲对象。
说起来,当初之所以明国公府会答应跟顾家结亲,冲着顾家百万豪富是一方面,另外一个原因,也未尝没有这个在里面。
毕竟,尚公主是件好事儿,可是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呢,那些被公主甩了的前驸马们,不但下场凄惨,就连家族都会被连累。
风险太大,秦家自然是不敢冒险的。
顾九想到这里,心中又不由得自嘲,前世她还觉得占了便宜,如今想想,分明是一个火坑,偏偏她还跳的心甘情愿呢。
直到领路的小厮嘱咐道:“贵人们当心脚下台阶。”顾九才回过神儿来,收起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屏气凝神。
这可是在长公主府呢,不是在家里,自己万不可再如前世一般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