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陆贽回说,太子司经局能择选年轻贤士入内,这是好事,不过臣觉得还是该有个考核的过程。
皇帝说对,那么就由陆九你来考校,京官当中的年轻才俊,不问是否进士出身,只要能通经史的,都有机会入太子司经局。
另外为表示公正,朕再让翰林学士韦执谊覆核。
当晚,恰逢下直的韦执谊,骑马和妻子一道来岳父宅第里作客,杜黄裳语气便很不友善,公然批评韦执谊:
“你在翰苑掌握的是王言草诏,除去工作外不要牵扯其他方面,尤其是东宫的事,这是陛下的家事,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有倾覆的危险。”
韦执谊心中不服,便对岳父解释说:“翰林学士本就伴随在圣主身旁,极为亲近,是圣主先问小婿的,延英殿圣主又问宰相执政,足见太子学业方面,圣主并未将其目为家中事,而是当作天下的大事来看待的。”
“你最近难道不是与翰林待诏王叔文、王伾走得非常近?二王之所以亲近你,不过是想拉拢和你关系近的高卫公和我,圣主在延英殿公然询问宰相这件事,其实也是在看我的反应。”
这下韦执谊才稍微有些吃惊。
因为他和太子、王叔文私下地串通好,刘禹锡是定要拉拢的,非但因刘禹锡本人有才学,更因他家和杜佑、权德舆间的关系亲密,所以才想刘禹锡入司经局。
就在韦执谊不言时,杜黄裳劝说女婿:“这江山本就是皇太子的,他安心等待就是,如果做事太显,行事太躁,反倒会激起反弹,事与愿违。”
“太子确实只是想求贤才主持东宫讲筵。”韦执谊没改口风。
杜黄裳叹气,然后给女婿指了条道路:这次临时选举,声势得造得大,但最后定下的人选,必须凤毛麟角,得让圣主既满意又心安,你明白吗?
韦执谊这才恍然大悟,便对岳父致谢。
“不用谢,你年纪轻轻,得蒙高卫公赏识,一路是超擢美进,从兴元赤县南郑令,现在又是翰林承旨学士,不出五年,说不定就能入中书门下平章事,可这也会养成你轻躁的性格,以后你得好自为之......”随后杜黄裳压低声音,算是给女婿交底,“高卫公为何不被圣主猜忌?是因他是营田、练兵、征战,一步步走上来的,是实打实的,圣主和天下离不得他。像你这样的,一路清贵而上,历任美职,虽容易得宠,但终究不过是个文士,朝廷哪日要杀你便杀你,要流你便流你,可曾有回还的余地?杨炎就是前车之鉴哇!”
一席话说得韦执谊悚然......
杜黄裳的告诫是出于好心,而女婿韦执谊随后也真的听取了岳父的良言。
可谁想到,事态到最后却发展走样,出乎人的意料。
太子司经局校书,虽然只是正九品,但因为其地位的特殊性,故而顿时成为京城子弟们激烈角逐的焦点。
比如裴延龄,就极其想让自己的儿子裴操,谋取到这个官职。
但当他知道是陆贽为主司,顿时泄气。
不过裴延龄之所以是裴延龄,就在于他是不折不饶的。
他索性厚起脸皮,给陆贽直接写了封信,语气哀怜,说自己儿子裴操确有才华,况且我们家也是因精通经史而小有名气(毕竟裴延龄注过史记,号称小裴学士),这孩子还算有些家学,敬舆你主持贡举和铨选数年,向来以清正著称,想必也不会因私人恩怨放弃贤才——当然我也不是说我儿就必须中选,只是诚惶诚恐给您写信,希望得到个公允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