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民间或军中优秀的男子大多已经成婚了,这有违于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办学的初衷。
皇帝拿去与柳玉如商量,最后准奏:女子入学的年纪不变,人再小了心智未熟,女学又不是替人看孩子,但结业离宫的年纪统一定到十六岁。
皇后说,“这样一变更,可令一次选不进来的女子,再有两次机会参选,一直可到十五岁仍有入学的机会。
而她们在女学的时间从一年到三年不等。这会使优异者有较多的时间学习,又加快了女学中人员流动的间隔,可教授的人员也增加了不少。”
但皇后私下里笑问,“陛下,这样一来,这些女学生们刚刚脱离青涩、你便打发她们出宫,陛下会不会有点舍不得呢?”
皇帝道,“兴办女学难道是朕一力坚持的?还不是听了你的意思!再说,朕对那些青瓜可没什么想法。”
皇后琢磨道,“哦……青瓜,臣妾好像在哪里听陛下说到过青瓜,可陛下是在哪里说到过呢?臣妾一时间怎么想不起来了。”
皇帝连忙道,“朕朕朕真不想百年后留下那么多罗累!!朕可不想遍地挖井,到最后哪个也挖不出水来!”
中书令于志宁提出:今朝廷卿士,只喜欢入京为官,而不喜欢出任地方官职,这是因为京华之地衣冠集聚、机会很多,只要略加从容附会,便可不劳而成。
但一出外职,机会就少多了。
不得不说于大人的这个谏议切中了当今官场的要害。
许多人宁愿在京职上整天晃来晃去,也不愿出京。像高审行那样,欣然以平阶离开国子祭酒之清贵职位、去外州出任刺史,简直就是个异数。
于志宁指出,这项弊端的关键,是官员升迁机会的不公平,扎堆在京的官员更易于升迁。
而一旦出任外官,情况就很难说了。
皇帝神情一振,于志宁的这个提议涉及到吏制革新,少不了吏部尚书、晋王李治的参与,
“朕猜这个谏议是于大人手下那个女舍人提出来的吧?”
于志宁满脸的惊讶,“陛下,你真是神了,居然这个也猜到!”
皇帝道,“你们不能只提出弊端给朕,要拿出办法来容朕点头或是摇头,朕每天事情千丝万缕,连个青瓜都没功夫吃。”
于大人从袍袖子里再掏出一份奏章,“陛下请过目,这是《议官员不历州县,不拟台省疏》!”
皇帝急忙拿过来细看,上边是工整的楷书,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皇帝暗道,“武媚娘的字与徐惠的字,居然不分高低!”
武媚娘在这道疏议上说:……应当明确条款,对五品以上京官的升迁加以资历限制,凡未做过都督刺史者不得出任侍郎以上职位,未做过县令者不得任为台郎、给舍之职,京官不得十年均任京职,外官不得十年均任外官……
于大人两眼冒光地问道,“陛下,此议如何?”
他认为,这份议疏切中时弊,又提出了详细的解决法子,皇帝看到后一定会大加赞赏。
甚至兴奋的拍大腿也可能。
但皇帝寻思着一直在仔细看,不急着说行,也不说不行。
徐惠提的是女学之事,而且很合他和皇后的胃口。的确,再优秀的女子,等二十岁才出宫去,什么好茶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看来武媚娘也想在初入中书省后做出点样子来,她选择的议题却与徐惠截然相反,直指吏制。
皇帝终于认真看完了,问道,“于大人,有些庸将拘泥于兵法、术数,因而多败,那你说说看,将阴阳术数废掉,可不可以?”
于志宁赧然道,“陛下,兵事上的事,微臣一介文臣哪里知道呢,臣只知赵括、马谡纸上谈兵,败得很惨!”
“朕的老师卫国公曾说,阴阳术数虽然不灵验,但却不可废除,因为兵士的迷信心理是可加以利用的。”
“但陛下,这与此议有何关联呢?”于志宁问。
“打仗看的是胜负,而偏偏有人、对于某项计策符合不符合兵法争得脸红脖子粗,朕可不想和你争。”
于大人道,“陛下,微臣是来提谏议的,哪敢同陛下争。”
皇帝道,如若“好”法子不能取胜,那便不算好法子。武媚娘的谏议看似严谨高深,又针对了当今官场弊病,但朕以为这非好法!仅从脚踏实地看,武媚娘不如徐惠啊。
徐惠虽然身处门下省,但仍然立足本职,着眼于女学之事。
而武媚娘身在中书省,却隔着一座山去谈吏制,文章做的看似高深,但仍是纸上谈兵。
皇帝道,“凡事大多均可定以成法,唯人事不可!于大人你看,都说京官不愿外任,那么高审行怎么说?按着武媚娘的意思,那么朕最为得意的兵部尚书薛礼,他也未做过一州刺史,是不是要罢了他的职位?”
于志宁一听,果然不能应对。
但樊伯山关于女学的提议很快通过了,武媚娘将这道议疏交给于大人时,于大人曾想,这道疏一定也能替中书省争得皇帝的赞赏。
哪知皇帝不感兴趣,皇帝提出来的、高审行和薛礼两个人,于志宁也认可,但他依然认为那只是特例,而武媚娘的建议是很严谨的。
金徽皇帝道,“人为精灵,而从政者更是精灵之中的佼佼者。武氏之法视精灵如同方木,有如个木匠。”
于志宁瞪着眼睛,只想听,不想说,反正这里只有君臣两人。
皇帝道,“早年,朕的父皇出过一个驯马的题目,武氏却搬出锤子、匕首来应对,那是出了驯马的范畴,更注重于表现了。”
“此法对于解决官场弊端,一时之间并不能奏效,反致人人心思浮荡,不能安心本职。”
于大人请教道,“微臣已经摸到些门路了,这便是陛下所说的,不能取胜的计策,不是好计策……那么,陛下以为从长远看,武氏此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