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李壮、李威兄弟三人向着高审行驰下去的方向一阵猛追,将传信的唐军落下。很快,他们听到了马蹄声,但前面黑蒙蒙的看不到人。
前方,有一道从西北、天山方向延伸过来的山岭,高有百尺,末端余脉斜插入戈壁滩中,因为有数道溪水循着地势流淌下来,此处绿植覆盖,丛林茂密。
送信的唐军跟在后边喊李雄,“公子你小心了,我想快到了!”
敌情不明,高审行和郭待聘、李武边跑边担心着后面三人,他们只拿着竹刀,但跑的慢了又怕干扰了断后者的精力,因而老少三人蹄声挺响,却并未跑出多远。
后边有人追来,还看不到影子,李武说,“我大哥他们来了!”
高审行心头一宽,相信少年的耳力,他暗暗地吁了口气,不再策马,让它慢慢减速。
前方一片林木,黑黝黝地挡了半边天空,水声潺潺,地势顿时低陷,马上便进入礌石碛了。猛然又有一伙人全副的装备,面目不辩,骑马从树林中跑出来拦在路中,有一个人喝道,“站住!”
三人大出意外,根本没有想到这里还埋伏了一伙人。
李武跑在最前面,仓促中挥起竹刀便砍,对方慌忙举刀拦格,但冲过来的这个马上少年在那么短瞬的功夫里还能虚晃了他一下,人冲过去,军士脖子上挨了一竹刀。
这人吓得一愣神以为有死无生了,没追,后边还有人,他放过了李武。但后边一个人已将手中五六尺长的木棒“呼”地一下斜扫过来,这也算重兵器了,力道不小,军士下意识地再伸刀拦格,肩颈处又挨了一棒,痛呼着闪开。
郭待聘紧紧跟在高审行的后边,两人一下子冲入人群,有人看到这才是背包裹的两个人,有五六骑呼啦一下围上来挡住二人去路,有人厉声喝道,“放下东西饶你们活命!”
高审行不管这个,反正援兵就在后边,他即便冲不出去,举着棒子胡抡也能支持到李雄三人赶上来的。
当面的三个被他抡棒逼退,又有三个提缰而上,有个人在马上一探身子,拿冷森森的横刀往郭待聘的背上猛然插来!
高审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大喊一声“待聘!”
但郭待聘没事,也没的呼痛,那人匆忙间只是挑断了他的包裹并没伤到人,包裹一下子落到了马下。
人群再一下子闪开,原来是李武又冲了回来,拿竹刀逼得几人连连后退,李武引着郭待聘冲往前边去了。
高审行挥棒在后边紧紧跟着,护住郭待聘的后身,而自己后背上好象挨了两下也顾不得了,也不觉着疼。
前面是溪水中布满砾石的浅谷,大部分拦路的人已被他们甩在了身后,高审行听得身后一阵混乱,还有李雄的呼喝,他们赶上来了。
迎面只剩了一骑,踏得溪水迸溅的冲过来。
这人举着一杆长刀放过了李武和待聘,将高审行拦住,高审行挥棒扫过去,被他一刀将木棒削断了!
高审行不管他,握着半截木棒再往前驰,后背上刷地挨上一刀,不疼。
他背的包裹内有焉耆牧场罗牧监送的两块芃布,叠着四五层,这是用上等的狐狸毛织成的短毡,这刀一定是砍到上面了。
此时身后有个人远远的喊道,“都住手——,是误会,这是延州的……”
话也听到了,似乎那人还不罢休,下手更狠。
高审行右肩背处斜斜地又挨了一刀,一阵刺骨的疼痛一下子传来,好象右半边的膀子掉了,半截木棒脱手。
那人仍在后边尾随不放,听到背后金风又起,高审行眼一闭,心说道,“老子命丧此地了!”
后边有骤急的马蹄声迫近,高审行只听到了两下短促的、尖锐的铁器相击之声,那人随即闷哼,长刀“当啷”一声落在溪水里,仍在后头下命令道,“截下他的东西!”
后面,李雄、李壮、李威已经冲破了对方围堵赶上来,李威先看到了高审行后背上中了刀,月下的丝袍本来呈着灰白色,此时已浸着一大片黑乎乎的血迹,斜背的包裹被那人划开了半截儿,堪堪欲掉。
李壮在马上探身,伸手托了高审行的包裹,拿它去往伤处按,身后仍有二十来骑紧追不舍。
高审行伏在马背上虚弱地说道,“快……快把我包裹扔了!”
李雄听了,伸刀在包裹带子上一挑,包裹掉了,身后追兵不再追赶他们,有人下马拾起了包裹。
李壮道,“大哥,你这刀?”
李雄道,“前一拨儿有个人赶来送信,这刀是他的,阿翁,你的伤怎么样?”
高审行呻吟着道,“痛不欲生。”
有两个少年听了目眦欲裂,要再杀回去报仇。
但高审行说,“前边十几里……出了谷口便该是安昌城……我们去看看守城唐军有无军医……不要再纠缠……提防逼急了他。”
少年们听罢,顾不上细想他的话,闷不作声护着高审行前行,后头不再有人追来,只听到郭待聘低低的抽泣,高审行若非一意护着他,也许早冲过去了。
这天的中午,牧场村的街上。有人看到盈隆宫五个少年护送着一架马车从村西过来,车上侧身躺着高审行,车上坐着个西州城的大夫随行照看。
天山牧总牧监刘武闻讯,赶忙过来探视,先将他抬到牧场的议事厅里,村民们有不少都追到牧场来,人人担心高审行的伤势。
看到高审行昏迷着,整片后背上都被布带子缠满了,仍有鲜红的血迹浸透出来,刘武惊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去焉耆这一路上也不安定了?”
李雄说话前,先往议事厅的门口看了看,有不少村民站在那里,刘武知道有不方便的话,对门口村民道,“你们先回去吧,等高大人醒了,本官自会让你们知道。”
村民散去后,李雄才道,“刘牧监,伤我阿翁的,是将近二百名西州骑兵,有一个使长刀的人很厉害,就是他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