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万万没有料到官府是正大光明抓人的一方,可官府的人居然比他扮的角色还要隐秘,居然会是路边一个乞丐,夏浔的眼光再毒辣,又如何识破一个本来就是乞丐的乞丐?
很快,一队人马就追了上来。追上来的人正是安立桐那拨人,安立桐还不能确认要追的人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或许并不可疑,或许是个挟带私货的,但他总要确认一下的。
那车夫忽地听到后边蹄声如雷,扭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立即扬鞭猛抽,车子马上像飞起来一样向前奔去。车是从金陵方向朝外走的,而车上的这两个人,他们的路引上却没有金陵府的官防印信,这是一个重大疑点,一旦被人抓住,后果不堪预料!
可是这一逃,后边的人便也确定了其中有鬼,追的更急了。
“离接应地点还有多远?”
夏浔一手扶着厢壁,一手扶着茗儿问道。
郊外道路不平,茗儿被颠起来,头撞了一下棚顶之后,她就乖乖抓着夏浔的手臂不放了。
“还有十来里地,那儿有咱们三个人。”
现在三四个人已经是极限了,不管你扮成农人还是商贾,人数稍多一点的队伍现在都会受到官兵的反复盘查,再三盘问。
夏浔探头向后看了一眼,路上干燥,十多个人策马狂奔就在身后扬起了漫天尘土,声势骇人。
夏浔急急思索了一下,又问:“水路那条线距此有多远?”
车把夫一面挥鞭如雨,奋力驱赶着车子,一面气喘吁吁地答道:“由此向东走,大约二十里外有条河,溯河而上,那里有个码头,咱们有艘船停在那儿……”
夏浔断然道:“绕过前边那个坡马上停下,放我们下去,你赶着空车引他们走。”
车把夫吃惊地道:“要放弃这条线么?”
夏浔冷静地道:“追来的只有十几个人,却难保后边没有别的人,更难保前边没有受命堵截的人!再说,你这骡车载着我们,只怕跑不到地头就被追上,必须换线!”
“好!”
那车把式倒也果断,车子拐过山坡,他便猛地一勒缰绳,骡马长嘶着,又冲出去四五丈远,这才缓缓停下。骡车还未停稳,夏浔便一个箭步跃下了车,徐茗儿很机灵,不等招呼便跟出来,刚一猫腰,还未跳下去,便“嗳”地一声,被夏浔抄住了她的纤腰,把她像只小猫儿似的挟在肋下,箭步如飞地向路旁密林跑去。
那车把式望了他们一眼,一扬马鞭:“驾!”车子又急急向前赶去。
“这真的是我们要找的人?杨旭就在车上!我……我发达了,发达了!”
安胖子骑术不错,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一颗心因为兴奋已擂鼓似的跳起来。一旦抓到杨旭,那就是世袭百户,世袭的啊!不只是他要官升百官,而且他的子子孙孙,总有一人一出生就注定了是锦衣卫的百户军官,哪怕挣下一座金山银山,还有给子孙后代挣下这样一份家当更贵重的么?
“雨点真的砸到我的脑袋上,我这颗大头没有白长,我安家的祖坟冒了青烟呐!”
安胖子越想越兴奋,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些许的忌惮也一扫而空了。
一俟发现前边的车子开始逃逸,就已有人离队报讯了,只消片刻,散布各处的兵马就会向这一带集中,就像扑向狩猎中心的猎手们四面合围一样,方圆十数里内,将迅速集中大批的巡检捕快、弓手民壮,紧接着,目标在此出现的消息就会像一石入水荡起的涟漪一般传到更远的地方。
他要抢在前边,他一定要把这份功劳抢在自己手中!
安胖子打马如飞,拼命地追着。
近了,更近了,前边是一个三岔路口,那辆快要颠散架的骡车已经放弃了逃跑,它停下了。
安胖子大乐,笑容像一朵灿烂的菊花般在他脸上绽开。
一条绊马索陡地横空出现,于是,马倒下了,安胖子出去了。
他脸上还带着笑,就像要跳下去与蜘蛛精共浴爱河的二师兄一般扑下去,一头戗在地上,滑出去一丈多远,从鼻梁到鼻尖,已经蹭平了,蹭得血肉模糊。
后边的追骑见状大惊,纷纷勒住坐骑,一时骏马纷纷人立而起,有些骑术不好的人甚至摔下地去。
安胖子满脸是血地爬起来,只一抬头,就见一柄钢刀迎面砍来。
“我一向甘落人后的啊,我跑那么快干什么,猪油蒙了心呐!”
痛悔的念头刚在心头升起,刀已劈头落下,迅雷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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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的第二条逃脱路线在秦淮河上游。
秦淮河的源头有两处,东部源头出自句容宝华山,南部源头出自溧水东庐山,两个源头在江宁交汇,从东水关流入金陵城,由东向西横贯市区,从西水关流出,注入长江。
夏浔的人在东水关外小码头上留了人,也留了船,这是准备陆路出现问题时备用的一条路。
夏浔和徐茗儿现在就藏身在秦淮上游河道旁的草木之中,那个码头就在不远的地方,但是对他们来说,却如天涯般遥远,因为在他们赶到这里之前一刻钟,已有大批巡检弓壮***了河道。
“这么快的反应速度,这么快就能调来这么多人,***了事发地点周围一切可能的出口,也就是说……”,夏浔暗暗心惊起来。
“我们怎么办?”
徐茗儿和夏浔肩并肩地趴在那儿,一直拿眼瞄着夏浔,见他始终不作声儿,这才忍不住问道。
夏浔微微抬起头,向金陵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沉沉地说道:“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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