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培到顺安康找的叶文初。
叶文初和闻玉在讨论临江王的治疗方法,回头便看到陆培站在门口。
是一位个子不高,浓眉大眼生得很不错的男子,看人视线不飘老实稳重的形象。
“叶医判。”陆培进门,施礼道,“我岳母来这里打扰您,实在是抱歉了。”
叶文初请他坐。
“不必抱歉,这是我的工作,喝茶!”叶文初问他,“你的岳母说徐念香和小花失踪了,你却坚持认为她是离家出走,还不让她找?”
陆培搓着手,黝黑的脸上表情有一点难堪,他低声道:“我不是觉得她离家出走,我是认定她跟着刘园跑了。”
叶文初惊讶了一下,和闻玉互相看了一眼,闻玉道:“刘园是谁?”
“是她相好的男人。”陆培垂着头,抠着修剪干净的指甲,“天下的母亲,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是白玉无瑕。我的岳母也认为徐念香是好孩子,不但我岳母,就连邻居也认为是。”
“但她嫁给我以前,跟着她娘走街串巷做货郎,就认识了刘园。她婚前就不是处子。”他说着尴尬地看了一眼叶文初,又迅速垂下头。
“她不是,你是怎么确定的?”叶文初问他。
陆培错愕地看着叶文初,仿佛在说,您是大夫您还不知道?
“我是大夫,我也不知道这种事要怎么确认。”叶文初道,“如果只是通过出血,那不准确,有人有有人却没有。”
陆培很惊讶,使劲绞着手指,过了一会儿才道:“那可能是我误会她了。但到底是不是处子,并不影响她跟着刘园私奔的事。”
“刘园在庆春茶馆做伙计,我见过他。有一次,我出差提前回家,在巷子口看到他从我家出来。还有一次,他们两个人一起出城了,是我同事看见的。”
“她心里没有我。第一个孩子夭折以后,我说要和离,她同意了。”陆培道,“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刘园离开了京城,我没打听到。”
“刘园走了,她就不愿意和我和离。我、我反正不常回家,就算了,打算凑合过。有了小花后我就更无所谓。”
“去年,刘园又回来了,”陆培脸上都是讥讽的笑意,“估计又旧情复燃。岳母说,初四那天她失踪的,我初五回来后就去找刘园了,庆春里的伙计说,刘园也是初四早上离开的。”
他说话慢条斯理,感觉上不太像是收粮的差役。没有经过收粮的过程,是不会明白,在所有的差役里,户粮房的差役可能是最凶的。
因为大周的税粮都是官府对百姓,而不像别朝那样,中间有收粮的百户和村长斡旋。
所以,这些当差的差役看尽了人世炎凉百态,都是非常冷漠爆戾的。
但陆培感觉上像个读书人。
“你是哪里人?读过书吗?”叶文初问他,陆培回道,“我只是认几个字。是陆河庄人,爹娘去世的早,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您大约知道的,我算半个上门女婿。”
“这也是我宁愿租房子,也不肯住岳母家中的原因。”陆培道,“更何况,我的差事还是继承过世岳父的。总之……我的条件,能娶到念香,是我运气好。”
“这一点我很感恩。”
叶文初点了点头。
陆培又主动说了一些生活中,他对徐念香和刘园是姘头的推测。
比如家里的茶叶罐里突然多了一些好茶,但都是零碎的一点一点拿回来的,红茶和猴魁都有。
还有,徐念香新做了四件肚兜,颜色都很艳丽,而在那以前,徐念香早不穿肚兜了。
“不是说,她在外面接了针线做事,会不会是剩余的布?”叶文初问他。
陆培说以前就有剩余的布,但她都是给女儿还有岳母做衣服做鞋子。
叶文初倒也无话反驳。
“我不想找。”陆培低声道,“随便她吧。说不定过两年她又回来了。至于小花,她对孩子很好,应该不会伤害她。”
“您要是相信我岳母的话,我也不会拦着您。你要是找到了,也告诉我一声!”陆培站起来,低声道,“那小人回去做事了,您要是找我还像今天这样找,我能立刻回城。”
“反正都不远。”
叶文初说辛苦了,让他想到什么,就来顺安康说。
陆培应是,规规矩矩地行礼后走了。
“这个案子,有点意思。”叶文初靠在椅子上,闻玉道,“你要查刘园吗?”
叶文初说查:“我们去茶馆听书?”
“庆春的隔壁,我记得有个江南春,卖的是江南菜,味道不错。”闻玉道,叶文初推着他出去,“你什么时候去吃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么忙,当然不知道。”闻玉笑着道,“这一次轮椅,还是你画图的?”
叶文初点头:“小白给了王府木匠,一些技术上的指导。”
“我还进行了技术改进,等做成了要是那个好用,我们再将你用的这个轮椅翻新。”叶文初道。
闻玉说好。
看两人出门,圆智来了。
“你不是要去法华寺挂单的吗?下工了?”叶文初问道。
“今天第一天去。明天跟着慧灵一起去出差。有一户死了两个老人,我要去念经。”圆智帮叶文初推轮椅,“京城果然繁华,念经的钱都比别处多。”
他每天无所事事,叶文初嫌弃他吃得太多了,劝他找事情做,以免两看相厌。
于是他去法华寺挂长单,以后有业务带他一个。
他没什么本事,但慧灵发现,他很会沟通,和谁都能聊,这样皮厚的人非常有用。
“你们干什么去?”
“去庆春茶馆听说书。”叶文初道,圆智立刻就道,“隔壁有个江南春,结束后去这家吃?”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劝他多积德。
圆智说不用,他上辈子积德很多,所以这辈子才如此幸福。
“祝福你吧。”叶文初进了庆春茶馆,正是饭点,茶馆里的人不多,说书的也不在。
伙计说再过半个时辰,上客以后还有一场,让他们等一等。
“你认识刘园吗?”叶文初问小伙计,伙计三十不到,人很机灵,叶文初进来的时候他就认出她了,立刻笑着道,“小的认识刘园,不过他走了有好几天了。”
“临走前,他还把我们宿舍里四个人的钱,以及我们柜台里的七百个钱都偷走了。”伙计道,“我们还报官了。”
叶文初问小厮刘园为人如何,听说几年前离开过一段时间。
伙计说,当年刘园离开,是跟着茶馆里的一个江南客人走的。刘园生的好看,许多来这里的客人都认识他。
“也有那些个有钱的夫人太太,”伙计压着声音,“江南那边夫人太太更放纵一些,有不少人养面首。”
伙计的意思,当时刘园是跟着一位江南的夫人去做面首,后来回京,是因为夫人嫌他年纪大了。
这一次为什么离开,伙计说他不知道。
但伙计没有见过徐念香,也没有见过刘园和什么女子来往。
叶文初去了刘园住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被人打扫过了,但收拾出来的东西,装在篓子里,放在杂物间。
伙计将篓子里的东西倒在地上。
什么杂物都有。
“钥匙。”叶文初用小棍子拨出了一把大的钥匙,“伙计,你知道这哪里的钥匙吗?”
伙计摇头,指着整个茶楼:“没什么地方用得着这种钥匙的。”
“这好像是大锁头的,得院门大门用。”
“我拿走。”她将钥匙收着,又拨弄出一个符,叠成三角形的黄符纸,她让圆智捡起来,“你看看。”
圆智拆开看了一眼就懂了:“道士画的黄符,看这控笔有点道行。”
“保什么的?”
“平安。”圆智闻了闻味,“还有一点香气,估计不出一年。”
不出一年得到的黄符。
那就是回京后了。
叶文初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清楚。
“京城附近有道观吗?”叶文初问伙计,伙计说他不知道,她忽然想到,查红台案时的第十七座庙。
明明京城登记在册,有名有姓的庙,只有十六座,但红台案时,却有十七座,后来刘姚氏说是一个道观披着庙的外衣,给她做法设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