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八章 我意登天(2 / 2)

直到来到此世。

再次仰望天空,尤其是在井中。

没有熟悉的牛郎织女,前世一切认识的星星星座俱都不见,就连银河都大不一样,而甚至连月亮,都要比前世的大了半号,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这是异乡,而他是独在异乡为异客。

而后就在孤寂中一路成长。

孤寂的时候,刻苦也都是一种不错的消遣或者说排遣。回过头来看,他应该感谢那段孤寂的时光。正因为孤寂,他才能一点点深刻地认识自己,也由此迈入真修之路。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

三年前的三级小魔法学徒,变成了如今的天下第一人。

小小的井,再也拘不得心,拘不得意,拘不得身,所以此刻纵然身在井中,也再难重新体验当日的心情,只有一份记忆留存在意识之中。许多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昔日的清净自修是一种体验,而今日,再望向天空,想到的却是大地。

方天偶尔还是会止不住地想,如果他未曾如这般惊世骇俗地登临如今层次,甚至直到今天还在苦苦地于魔法学徒阶段攀登,而这是极有可能之事,那么,茫然不知三年后之事,届时,又当如何?

是不是大变来时,一切幻灭,这几年的异世光阴,如同一梦?身死魂灭之时,也是梦与现实俱都消散之时。

前世,接触天文学知识,而天文学中,最明显的特征莫过于,空间往往以光年来计,时间则往往则多少多少亿年来计。而哪怕不说天文,只说地理,譬如随便走到一个地质博物馆或者在某个私人的地质爱好收藏者那里。

然后你被介绍着,这块石头还处于新生期,只有几十万年,这块石头是幼儿期,只有几百年万,这块石头是少年期,只有几千万年,嗯,这块石头已经成年了,九亿八千万年,哦,还有这块石头,是老大哥了,三十三亿年……

和这些比起来,真如《庄子》中所言: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怎么能不忽然呢?

几十年,最长不过百年,都让人不忍心作对比。

但哪怕再忽然而已,也是有意义的,这意义的其中一部分就在于,人类以常规的区区不过百年之龄,在一点点累积而成的文明阶梯上,尽情地认识着天,认识着地,观看着百年亿前的星空,摩挲着数亿数十亿年前的石头,仿佛天地的那种浩瀚无量,仅仅只是为了有一天,让渺小的人类来认识……

这样的观点并非是自傲,而是自豪——

我们是有识的生灵。

我们的视野可以跨越空间,我们的认识可以跨越时间,总有一天,千百亿年如弹指,亿万光年如咫尺,浩瀚宇宙,不足一观,磅礴天地,不足一握。

大千世界,谁堪为主?

渺小的生灵发出豪言:待我为之。

然而,这是从大的尺度来言的,这也是从整个“人类”的角度来言的,其间,甚至可能几多生灭,又或者说,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最终,才可能有那么一种文明皇皇赫赫,君临天地。

具体到小尺度上,更具体到单个的人身上,这些,毫无意义。

而此世,这亿亿万万生灵,就将要在不久之后,面临一场灭顶之灾的大劫难。——对天地宇宙而言,这或许仅仅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朵浪花的生灭?

潮来潮去,无穷浪花生灭起。

对注定应劫的人类而言,当是不甘。

对已经可以脱出劫外的某些人而言,多半或是不忍?

而对那已经不在这片大地,于遥远不知名处眺望着这方大地的存在而言,看着这场即将来临的变故,又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是不忍,是无能为力,还是已经看淡,顺其自然?

坐在井中,方天思绪翻飞。想天,想地,想人,想神,想浩瀚,想永久,也想咫尺,想当前。

许久都没有这么放肆地想了。

修行渐深,渐断妄想。而这,就当作是最后一次的发泄吧。既然当前的层次对三年后的变故无能为力,那么再上一阶又当如何?或许仍旧无能为力,但终究是要试它一试。

不试,又如何能甘心?不试,又如何能坦然?

不为拯救,不为怜悯,只为可以向天、向地、向自己说上那么一声:我但向心安处行!

自此日起,我意登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