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单跟陈越避过其他人往操场走, 他们回忆着那年的军训,运动会, 篮球赛……还有那场告白。
陈越倒退着走,目光不离黄单。
黄单一手撑着把伞,一手抄在口袋里,不快不慢的在雪地里前行,“别这么走,容易摔倒。”
陈越说没事儿, 他这一辈子也就只在这人面前幼稚, “我想看你。”
黄单踩过陈越留下的脚印,“你看的少,等你看多了以后就会发现我跟普通人没有两样。”
陈越的面部一抽,“我看的还少?我这十几年除了吃饭睡觉工作,剩下的时间不是在看你, 就是在要去看你的路上。”
黄单抬起眼皮直视着男人,“我是指这样看我看的少。”
陈越唇边的笑意微滞,这样面对着面确实少,他更多的都是远远的看, 不是隔条马路注视, 就是在楼底下仰望, 或是在后面偷看。
黄单一步步的走过去, 他在男人面前停下脚步,将头顶的伞移过去一些,“陈越, 我其实跟别人眼里的不一样,一点都不完美,甚至有很多缺点。”
陈越做出思考的样子,“嗯,我知道,你这个人吧,太冷漠,不把这个放在眼里不把那个放在眼里,见过就忘,爱哭,要是哭起来,至少半包纸巾,还会一种别人都不会的超能力。”
黄单愣愣,“我哪会什么超能力?”
陈越把伞从黄单手里拿走,“唐僧想要孙猴子听话,还得念一念紧箍咒,你不用,你只要对我蹙个眉头,我保证听话,这还不算超能力?”
黄单有一两秒的无语,“你还差五十二天就三十了。”
陈越猛地抬头,满脸的惊喜跟不敢置信,“你知道我的生日?”
黄单把陈越头上的雪拍掉,微凉的指腹擦过他短硬的发丝,又去碰他眉毛上的雪,“知道的。”
陈越配合的弯着腰,手放在黄单的大衣口袋里,他抱到了全世界最大的宝贝,不敢睡觉,怕是个梦,“我总觉得不真实。”
黄单说,“戒指都戴了,还不真实?”
陈越抵着黄单的额头,半响他笑着叹息,“你这么好,世上没人能配得上你,我也不能。”
黄单慢悠悠的说,“那我把戒指还你。”
陈越一把扣住他的手,恶狠狠的瞪过去,“你敢!”
黄单的手指被陈越扣的发疼,力道很恐怖,他吸一口气,认真的说,“以后不要那么说了,我不喜欢听。”
陈越笑起来,面部线条也在瞬间变的柔和下去,“行,你不喜欢听的,我就不说。”
虽然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但每一天都是实打实的二十四小时,十四年不是转眼间就过去的,而是一天一天的往前过,陈越经历过什么,都在他那双粗糙的手掌里写着。
没人在意陈越曾经迫于生计,不得不把自己当牛做马,也不过问他有没有过垂死挣扎,当时都在想些什么,是怎么撑下来的,只看他今天的辉煌。
无论是所谓的天才,还是所谓的幸运,两者背后都是努力跟坚持。
那时候陈越身上的傲骨被抽掉,自信被打碎,活的就如同一块被人踩来踩去的地板砖,用了漫长的时间才从人生的低谷一点点爬上来。
支撑陈越的信念就是为了能站在黄单身边,在他遭遇苦难时,自己能够出面为他挡下来,而不是在一旁干着急。
有句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也就那样了,陈越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他理解不了,对他来说,如果一直得不到,自己会默默的守护着。
要是老天爷在月老那里跑了一趟,让陈越得到了他的公主,他会拼命去珍惜,把每一天都过好了。
校园里盖上了层银白,大雪纷飞,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
姜龙一行人碰到了黄单跟陈越,见他俩打一把伞,身高差距在半个头左右,穿的还是同色调的大衣,站一块儿显得特别亲密。
“像不像一对儿?”
“你还别说,看他俩打着伞在雪地里漫步的画面,真有那么点感觉。”
“哎哟卧槽,越看越像,我怕不是近视度数又高了吧?”
“我看你不是近视度数高,你是眼睛瞎掉了。”
姜龙不乐意听到别人这么说黄单,他冷哼,“胡说八道什么呢,两男的能是一对儿吗?又不是同性恋!”
刘峰瞥姜龙一眼,哟,不错不错,一不留神就真相了啊,他挥挥手,大声喊道,“我们要拍合照的,就等你俩了,快过来!”
这次前来参加聚会的都是高一五班的同学,不是高二分班后的那一批,有人从手机里翻出军训的那张合照,是照着照片拍的,不是特别清晰,人能分辨的出来,都是青涩的脸,写满了单纯跟天真。
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和某些人在一起,会很容易勾起怀旧的情绪,大家很开心的去看照片,按着上面的位置来站。
“哎陈燕,你在第一排第二个,不是第三个,站错啦。”
“黄单,你在第三排……”
姜龙指着一个方位,边看照片边确认,“这里,你那时候就是站这里的,记得吧?教官特喜欢你,只要有别班的教官过来,他就把你叫出来给他长长脸面。”
“教官还喜欢陈燕,有事没事都让她做,可惜有缘无份。”
陈燕已经不是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姑娘了,她手挂着个高仿的皮包,露出岁月不饶人的惆怅,“想当年我也是一枝花啊。”
“你现在也是一枝花,西兰花。”
黄单走了过去,他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里面,视线对着漫天雪花,大概是他因为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衣服又是深色调的,跟一堆笑着闹着的人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几个女人在抽空交头接耳,谈论着班上的那些老爷们,哪个是优质股,哪个是潜力股,哪个已经停了不会再涨,哪个不但不会涨,反而会快速下跌。
其中一个笑着说,“少爷比高山上的雪更冷。”
黄单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个女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装作是在整理衣服。
陈越挂了电话站过去,和当年一样,他站在最后,眼皮慵懒的半搭着,目光落在前面的黄单身上。
听着大家在喊123茄子,黄单也把嘴角弯了起来。
那张照片被分享到群里,又被转进朋友圈,挂上了微博,冲黄单和陈越的气质,还有颜值,转发量跟评论量都超出意料,很多人有感而发,分享出了当年自己班上最帅的老同学。
青春的玻璃瓶漂浮在记忆的长河里,五年,十年,二十年过去,你以为已经飘远了找不到了,却在某一刻忽然发现,它还在原来的位置。
陈越站在树后看手机上的照片,手指抚||摸着第三排熟悉的笑脸,“拍照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黄单说,“想笑。”
陈越从屏幕里抬起头,看过去的眼神炙热,“那你现在想不想?要不单独给哥哥笑一个?”
黄单说,“哥哥?”
陈越得意的勾勾唇角,“我比你大九天。”
黄单,“……”
陈越流氓似的吹口哨,快三十了,做起这个动作,倒没有年少时的吊儿郎当,有的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黄单对他弯唇,笑的很温柔。
陈越仿佛看到冰天雪地里盛开出了一朵花,明艳照人,他有瞬间的恍惚,下一刻就低头去捏黄单的脸,没舍得用什么力道,“喂,你不会是假冒的吧?”
黄单说,“我记得自己在食堂打饭被撞到了,你给了我一包心相印,那是第一次。”
陈越的喉结滑动一下,“嗯,然后呢?”
黄单又说,“你第二次给我心相印,是那天我上厕所回来的路上被一个女生撞了个满怀,嘴巴被撞破了,我去操场哭,你偷偷给了我一包,不敢出来见面。”
陈越偏过头,“有这事吗?没有吧,我不记得了。”
黄单发现男人的耳朵红了,他抽了抽嘴,“我都证明完了,现在我怀疑你是假冒的。”
陈越闻言就把头偏回去,“那要我怎么证明?”
他扫了眼不远处的老同学们,见都在刷手机,就把黄单拉到墙角,低着头亲了上去。
亲了不到两分钟,黄单就把陈越推开点,“不要亲了。”
陈越的呼吸粗重,捞着他腰的劲儿没减,“再让我亲会儿。”
黄单说,“不能再亲了,我硬了。”
陈越低着嗓音笑,“别怕,我也醒了。”
黄单,“……”
姜龙嘀嘀咕咕,“人呢?怎么又没了?”
刘峰阻止姜龙去找人,故意嘲讽,“你是黄单的跟屁虫吗?”
姜龙成功被他惹毛了。
黄单跟陈越在墙角鸣金收兵,改时间再切磋。
姜龙接了个电话,他女朋友在那头说自己来不了了。
黄单说,“是临时有事走不开?”
姜龙失望的叹口气,“说是那么说的,她是护士嘛,病人重要,哎,我都准备好了戒指。”
他突然抓住黄单的一只手,“卧槽,你有对象了?”
黄单说,“嗯。”
后面不远的刘峰啧啧两声,“速度挺快嘛。”
陈越望着那道背影,“好几年前就买了。”
刘峰说,“那时候就知道他会喜欢上你?”
陈越说不知道,“就是想给他设计一款戒指。”
刘峰对他竖起大拇指。
大家先去吃东西,玩到后半夜才去一见钟情。
宾馆是提前订好的,房间都是标间。
刘峰跟陈越一个房间,他还没把东西放下来,就被对方要求去隔壁睡。
“操,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
陈越倚着桌子笑,“这也算?后面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重色轻友。”
刘峰唾沫星子横飞,“老同学都在呢,你就不能忍忍?”
陈越斜眼,“哥们,你要是我,你能忍?”
刘峰咬牙,“不能。”
喜欢了那么多年,终于在一起了,这要是还能忍,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抬不起头。
陈越拍拍他的肩膀,“门别关。”
刘峰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揣,“外面天寒地冻,房里温暖如春,待会儿你的花来了,就是炎热如夏,小心热出一身痱子。”
陈越对他挥挥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这几年多读了点书,四个字的成语会一点,下次我给你腾出半天的时间让你显摆个够。”
刘峰脸上的肥肉在颤,“滚你丫的!”
陈越看的直摇头,“哥们,你两百斤了吧?过完这个冬天真要减肥了。”
刘峰吐血身亡。
隔壁的姜龙在房里跟黄单聊天,突然有敲门声,他问了声是哪位,听到回应才去开门。
刘峰黑着脸进来跟黄单说,“我跟你换。”
黄单一脸淡定,知道会是这样,所以他连鞋都没换。
刘峰没发现,光顾着盯黄单了,这人关系到他哥们后半生的幸福,以后他得跟对方做好朋友。
“那什么,姜龙,咱哥俩今晚就……”
姜龙情绪激动,“滚蛋吧你,睡觉打呼打的跟电钻打洞一样,还有脚臭,谁要跟你睡一个房间?”
刘峰呵呵,“那你去大堂睡吧,这样我就能把两张床拼一块儿睡了。”
姜龙瞪他,“你做梦!”
“我现在还真准备做梦了。”
刘峰把被子一掀,人躺进去,再一盖,完事。
他快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想,也不知道陈越跟黄单谁弄谁。
男的会把被子弄红吗?
想到这里,刘峰突然就惊醒了,肯定会的吧,那地儿就不是用来办事的。
就算不血流成河,场面也好不到哪儿去。
刘峰睡不着了,他看看手机的电量,晚上搞不好要打120。
姜龙在跟女朋友发微信,冷不丁的看到刘峰爬起来靠墙站着,他吓一跳,“你梦游?”
刘峰不搭理,忙着听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