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审查衍圣公府一案,你呈递的奏疏朕都看了。”
崇祯皇帝走在御道上,正午的太阳,很刺眼,“曲阜是怎样的情况,山东是怎样的情况,朕不多提,想必卿家的心里也清楚,土地兼并这件事情,倘若国朝不出面扼制,卿家觉得今后的国朝,于赋税方面,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呢?”
“会很艰难。”
周延儒面色平静,心里却很紧张,微微低首道:“臣当初奉旨离京,赶赴山东审查衍圣公府案,其实把事情想简单了。
随着此案的深入调查,臣愈发觉得问题很严峻。
查到一人,往往背后有更多,错非有山东巡抚袁可立,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在旁协助臣调查此案。
只怕衍圣公府一案,想取得当前的结果,亦是很难的事情,臣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辜负了圣恩。”
你这个老狐狸,真是够能装的。
崇祯皇帝停下脚步,看了眼周延儒,露出一抹笑意。
就当前朝野间的情况,拿着摊丁入亩说事,拿着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说事,不是没有原因的。
衍圣公府一案的调查,扒开了一桩丑闻,孔家各房的群体,仗着享有的特权,勾结地方的官员、士绅、商贾等群体,甚至与一些宗藩眉来眼去,导致大批自耕农名下的土地,被各种算计下兼并。
一直以来,崇祯皇帝都没有拿此事论道,可是有些群体却怕了,这让他们都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打击土地兼并。
打击所授特权。
这就是崇祯皇帝一直在做的。
“卿家没有辜负圣恩,在朕的眼里,此案你办的很好。”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走上前,拉起作揖请罪的周延儒,“这件事情继续调查下去,纵使能再查出什么,于国朝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
一个衍圣公府的背后,就藏着那般多的猫腻,这代表着什么?
大明在册的官田,究竟有多少,还是真正的官田?
过去,朕一直觉得国朝的赋税,存在着严重的问题,煌煌大明,竟然累年出现收支失衡的情况,难道卿家不觉得很可笑吗?”
周延儒心里一紧,身上冒出冷汗。
天子提及官田,这让周延儒下意识想到江南诸省。
“朕累了,不想再查了。”
崇祯皇帝摆手道:“看看现在的朝野,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对国朝的一些决断,对朕的一些决断,动辄就是批判或指摘。
朕有些时候就在想啊,为何治理这个天下,会这般的难呢?
为何会有这般多的人,不理解朕做的事情呢?
国朝能有现在的改变,朕心里很满意,至少以下犯上的建虏,蓄谋造反的流贼,不会再威胁到社稷安稳了。”
周延儒忙作揖道:“陛下英明神武,国朝能从先前的处境,逐步扭转颓废之势,呈现中兴之象,实属天佑大明。”
“呵呵…”
崇祯皇帝笑着摆手道:“不被世人骂做昏君,朕就心满意足了,朕既然克继大统,就要替皇明的列祖列宗,守好这份基业。
朕不希望大明的社稷,传承到朕的手里,有朝一日就倾覆掉,朕可不想做那亡国之君啊,卿家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