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局长今儿心情很糟糕,至少司机小王从后视镜里看到的就是一张铁青面孔。刚刚接了个电话后,邱局长的心情似乎更糟糕了,所以吩咐小王去城西的别苑。城西“佳安别苑”里住着邱局长的金丝雀,年轻貌美,据说连二十岁都不到,如今还是江宁艺术学院表演系的女学生,极偶然的机会下被邱文杰收入后宫。那个叫曾小柔的女孩长得漂亮不说,关键还特别擅长揣摩人心,如今甚得恩宠,邱文杰心情不好或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都要去城西下榻一晚,第二天保准神清气爽地走出佳安别苑。不过邱文杰还是比较注重风评的,往常要去也只是晚上应酬完了才让小王送去,像今天这样大上午的就要去城西的情况倒是头一回。
“叔,要不要先跟小柔姑姑娘说一声?”小王提醒道,“这个点,她可能上课去了。”
邱文杰心不在焉地揉着眉头,嗯了一声。小王连忙打电话给那只金丝雀,金丝雀在电话里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声,邱局长坐在后座都能听到,顿时心情好不了少:“这个小柔,就跟个孩子似的。”
黑sè奥迪掉头上了高架往城西开去,临近年末,被外面公认即将接班市局一把手位置的邱文杰自然应酬奇多,所以睡眠严重不足,在高架上开了一会儿就进入了小眯状态,但只合了一小会儿眼,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他有两部手机,一部对公,一部对私,局里只有唯数不多的几个自己人知道这个对私的手机号,此刻来电的江北分局政委严建国就是其中之一。
刚接通电话,就传来严建国慌慌张张的声音:“邱局,韩国涛到局里来要人,被刑jing队的兄弟堵在审讯室里了。”
邱文杰顿时直起身:“怎么回事?”
严建国连忙解释道:“他带着几个人,上来就冲进审讯室,王世安和耿易正好儿在招呼那个杀人犯,被姓韩的逮个正着,姓韩的就嚷着要扒了他们俩的jing服,双手就动上手了,跟着韩国涛来的几个人挺厉害,孙伟在外头估计是看情况不好,喊了刑jing队的兄弟拿着枪堵在门口,就这么僵在那儿有小半个钟头了。”
邱文杰大怒:“他们搞什么?传出去让人家以为我在江北分局搞一言堂?一群笨蛋,蠢货,要扒他们的jing服也得我开口,他姓韩的别说没上任,就是上任了,想要动我的人,也要问问我的意见……”
严建国在电话那头唯唯诺诺,打这个电话前他就意识到邱文杰可能要发火,但邱文杰口中的“上任”之事却是他这个级别还无从了解的,但在公安口子上混了这么多年,都快活到一把人jing年纪的严建国怎么可能不多个心眼。“邱局,您看是不是先让姓韩的把人领走,这件事毕竟我们理亏,回头再找配合调查的理由把那小子弄进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邱文杰刚刚盛怒之下说漏了关于在竞争市局一把手位置上失利的事情,此刻才意识到,又没来由地一股火气窜上来:“一个个都他妈当我死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严建国在另一头对着手机苦笑摇头,放下电话就打给刑jing大队的副大队长罗冲:“小罗,让大家都撤了吧,人家好歹是省厅领导,传出去不好。”
罗冲站在楼梯口抽烟,看了一眼堵在审讯室门口的众人:“就让他们这么轻而易举地带人走,待会儿王队和耿易追究起来咋办?”王世安和耿易两人这回都吃了亏,以罗冲对那两位公子哥的了解,铁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结局。
严建国道:“如果他们问,就说是邱局的命令。”挂了电话,严建国还在琢磨刚刚邱文杰的话,“上任”这种词很敏感,尤其是对近期的江宁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江宁市府易主,改朝换代关键时刻,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动都有可能影响大局。
严建国越想越不放心,打了个电话去市委组织部,组织部办公室主任谢秋白是当年的高中同学,电话一通,就听到谢秋白略显文气的声音:“老严,你倒真是鼻子灵得很,文件刚下去你的电话就来了。”
严建国压低声音:“秀白,是不是有什么新动向?”
“你等一下!”谢秀白应该是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到了无人僻静的地方才接着道,“你的事目前还没有下文,但有个消息可以透露给你。”谢秀白顿了顿道,“你们那边来空降兵了。”
严建国皱眉,心道不好,想啥就来啥,但嘴上还是笑着道:“啥空降兵?江北这破地方又进了哪尊大佛的法眼?”
“不是江北,是刚刚从姑苏调进你们省厅那位,要兼你们市局一把手了,文件还是我草拟的。”
严建国原先一直盯着江北分局一把手的位置,邱文杰也许诺,只要他扶正,江北分局的一把手的位置肯定是他严建国,之前听谢秀白的口气,本以为是江北这些出了问题,可他万万没想到,原来是邱文杰一直谋划的一把手的位置被人抢去了。突然,严建国脑中一阵空白,从姑苏调来的那位现在不正被他的手下堵在审讯室吗?
“秀白,我这边出了点事,回头再聊!”扔下电话,严建国连忙往外跑,可电梯偏偏这个时候不给力,局党委班子都在九楼办公,电梯却一直停在一楼不动。“管不了那么多了!”严建国推开楼梯间的门,三步并作两步地从九楼往三楼的审讯室赶,到五楼时,年过四十八的严建国已经扶膝气喘吁吁,手机却突然响了,是罗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