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道有些感动,但还是头脑很清晰地问道:“你们知道我要调去哪儿吗?”
战风雨笑道:“刀山火海我也跟着头儿你走一遭!”
木兰花道:“别看我,我四海为家。”
夏初郑重道:“我早就想出去看看了。”
李云道叹气道:“这次不是回江南,是去江北江州。”
三人立刻鸦雀无声,过了好半晌,木兰花突然雀跃道:“江北好啊,听说那儿的老千很多,我一直想要去见识一下。”
战风雨也笑了起来:“我就听说那儿的江北烧刀子很厉害,头儿,你知道我好酒的,嘿嘿,只要开的工资够买酒,其他我都不在乎。”
夏初嘻嘻笑道:“我靠互联网吃饭的,到哪儿其实都一样。”
在血与火、生与死的战斗中建立起来的感情,是任何人和任何事情都无法撼动的,黑暗中,李云道看着三个开怀畅笑的年轻人,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三个即将从警队离开的边缘人物,被自己废物利用般地捡了回来,滴水之恩他们却涌泉相报——西湖有上万名警察,这样的年轻人还有多少?李云道突然觉得自己远远做得不够,远远没有达到一个优秀公安局长的标准。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
调令很快就下来了,还是挂职,李云道同志拟任江北省公安厅副厅长、江州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调令一公布,四下哗然,有人暗暗松了口气,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扼腕叹息。对于李云道来说,更重要的是与西湖的朋友们依依惜别。
调令下来的第二天,接替李云道的人选也正式公布了:原西湖市公安局党委委员、纪委书记范志宏拟委市公安局局长,这个任命公布出来,又是诸多惊疑和猜测。
李云道的办公室内,东西本就不多,该打包的夏初他们就已经来打包得差不多了,老范坐在李云道的对面,一脸无奈的苦笑:“云道啊,你小子推谁上去不好,非要把我这个过两年就要退二线的老头子给推上这个位置?”
李云道一边给老范斟茶一边道:“林书记问我的建议,我考虑了一圈,目前只有你最合适。而且说实话,上次在医院,你给他留下的印象很不错,而且又是老纪委出身,我估计林书记让你当这个一把手,也是想亮出刀子,震慑震慑那些宵小之辈。”
范志宏道:“就怕我这把老刀,不堪大用啊,到时候负了林书记的期望!”
李云道笑道:“你就放心地当你的这个局长,估计年后还会再让你兼一个副市长,省厅那边就不是林书记说了算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希望。”
范志宏苦笑道:“组织部找我谈话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推荐的。你嫂子原本打算明年一退休,咱们就先周游中国一趟,看来这回得把计划稍稍调整一下了。”
李云道打趣道:“你老当益壮,嫂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没准一乐呵,再整个儿子出来……”
范志宏没好气道:“都多大年纪了,快退休的人了,还儿子……”看着李云道打包好的东西,他有些伤感:“这才来了一年,就要走了……”
李云道也感慨道:“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江北与浙北也不算远,中间也就隔了个江南,想见面,高铁四个钟头也就到了。”
范志宏点头:“年纪大了,越来越舍不得身边的人了。云道,你是我见过的年轻人里,最有想法、最有毅力也是最勇敢、执行力最强的那个,说实话,你要是不走,我真的已经打定主意,好好跟着你再干几年,等你位列市委常委了,我差不多就功成身退了,只是没想到……”
李云道笑道:“老范,咱也不用这么伤感,也是好事嘛!退一万步讲,咱俩都升官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李云道接着道:“你是局里的老人,形势不用我多讲,只要赵槐不给你乱捅娄子,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华山那边我也谈过话了,他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朱局的几位老朋友你也都是熟人,回头拉上老领导一起,跟大家吃饭,我就不掺和了。对了,还有件事情,我要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范志宏嘿嘿笑道:“是不是三剑客的事?这三位菩萨,你还是带走吧,我心脏不好,这三位留在这儿,供是供得起,但我怕哪天一不小心小心脏就他们吓爆掉了。”
李云道知道范志宏是在给自己卖人情,跨省的调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他想了想道:“暂时还不好动,等我去了,想个名目,到时候我们再商量。我也警告过他们仨,这段时间老实点,别给你捅娄子。”
范志宏苦笑:“这三个实验品还真就让你给救活了。也好,多了三个为国家和社会做贡献的人,社会上就少了三个不稳定因素,这三个家伙,随随便便放一个出去,都是动辄能引发大案的猛人,也就你能降得住他们。”
李云道却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们队伍里,应该还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人,比如之前的章徐鹤,所以老范,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范志宏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一百年。我这把年纪,早就该退出历史舞台了,既然你们把我推出来,那老头子就好好陪你们在历史舞台上走一遭。”
两人再次哈哈大笑。
“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还会回来的。”范志宏笑着举起杯子,“这话可能有些唯心了,但是我真的觉得,你好像天生就应该呆在西湖。”
李云道笑道:“欧阳修说,天容水色西湖好,云物俱鲜,我却觉得,是人物俱好!”
“好,为了你这句人物俱好干杯!”
相聚便是为了更好的别离,别离则是为了他日的尽情相聚。
踏上离开西湖的航班时,李云道默默看着城市的东方。
那里,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
倔强地坚持着亡父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