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在京城的上空。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这一辈子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有些步子,一旦迈了便也就应了那句“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本以为那人在双子城就该已经死去了,就他所知的,便有起码四五股势力在盯着他的项上人头。他也的确将那人的行踪出卖给了那些势力,所以从中秋伊始,他就在等着双子城那边传来他想要听到的消息,甚至好几次在梦里,他都梦见了那人死了。
终究老天爷并未让他得偿所愿,那人回来了。
那天会议时受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本就是皮外伤,加上这些年他的体质还不错,恢复得也算快,只是在听到那人回来的消息时,伤口又没来由地疼了起来。
刺骨的疼啊!
同样刺骨的,还有他心中的寒意。
那人就这样在双子城走了一遭,便将此前深陷东欧的那些同仁全部带了回来。
既然那人没死,那么之前在东欧的那些布置,那些用来作为烟雾弹的刺杀,也就都没有了意义。
他深深叹息一声,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凝视着落在阳台玻璃上的霓虹灯光,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是时候了。
他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起身走向房间,掀开气动的床板,下面有两只很大的行李箱。
这是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两只箱子都从床板下储物格里取了出来,拉开一只箱子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本护照。
那是一本新加坡的护照,展开护照,上面是他的照片,但姓名那一栏里却是一个截然陌生的名字。
他有些犹豫,眉头紧锁着,又抬头下意识地看了看外面的方向。
最后还是咬咬牙,将护照塞进了口袋里。
就在这时,门铃“叮咚”一声响了,惊得他身子一颤。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往窗口的方向逃跑。
但跑到窗口,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门铃又响了一声。
他回头看了看,还是决定将那箱子放回床下的暗格里,这才小跑着去开门。
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微微有些错愕,张了张嘴,而后换上一张惊喜的表情:“陈主任,你怎么来了?”
站在门口的是陈真武。
虽然同在二部共事多年,这却是陈真武头一回登门,此前他也知道,这位在京城颇有背景的陈主任并不怎么喜欢自己。
但最后,对方在离开的时候,还是默许了他最近的这一次升迁。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谢对方还是应该虚与委蛇。
“不请我进去?”陈真武似笑非笑。
“哦哦哦,快请进快请进!”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对方迎了进来,准备泡茶,却被陈真武喊住了。
“先不要忙了!”陈真武在刚刚他坐着的那张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生长在军人家庭,此时离了二部又去了军校工作,坐着的时候也依旧如同一杆笔直的枪。
“吃了吗?”他问道,
“本来准备下碗面凑和一下,你来了,我叫几个菜,陪你喝两盅?”
陈真武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当中分辨出什么,最后却也只是点了点头:“好。”
他与陈真武的关系其实一直不算融洽,直到陈真武离开,他也才被后面的大人物推到如今的这个位置上来,若要真算起来,陈真武在二部的这些年,他基本算是坐着冷板凳的。
菜来了,酒是并不算贵的那种,是老家的亲戚来京城探亲时捎来的家乡酒,不贵,但口感醇厚。
陈真武是懂酒之人,喝了一杯,便赞叹说这是好酒。菜,却一筷子都没有动。
他也没动,只是陪着陈真武一杯接一杯喝着酒。
半瓶酒。
陈真武抬头看他,眼神中有股不说出的悲悯。
他也放下酒杯,笑道:“其实还蛮羡慕你的,离开二部能去军校待着,应该也是不错的。”
陈真武道:“你原本也可以的。”
他苦笑着,没有说话。
陈真武拿起酒瓶,在他的空酒杯里斟满酒:“我敬你一杯吧!九九年,科索沃危机,你那时候刚刚从军校毕业,主动请缨,从战区带回了数名隐入战争泥潭的中国记者。”
他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段岁月,自己也曾经年少无知过,也曾经意气风发过,也曾经有过这样那样的英雄梦,是啊,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肢体横飞的场景,至今让他记忆尤新。
喝完,陈真武又给他倒了一杯:“零三年,有境外势力企图带走那次的病毒样本,你带队日夜兼程,四天四夜不眠,将东西追了回来,直到眼看着东西被销毁,才敢合眼!我再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