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生病的时候最无助最脆弱,她像枝可怜的花儿,在凄风苦雨里被吹得失去了颜色,仅用细细的藤蔓轻轻攀着弟弟的胳膊。突如其来的高烧暂时夺去了她视物的能力,让她怎么努力,眼前所看到的画面都像是接受不良的电视机一样,灰白的星点子嘈杂的挤成一团。
“怎么办啊老表,肚子好疼,眼睛也看不清了。”
秋芷抬起头,茫然地望向贤智的方向,她望着一个黑色的影子,结结巴巴地寻求安慰寻求保护,难过地几乎要流下眼泪了。那幅无助而凄凉的样子显然触动了这个少年,她的痛苦紧紧揪住了他的内心,使他微微抿起了嘴唇,轻声安抚着这个可怜的病人,以空出的手臂扶着她单薄的身子,将她带到了最近的桌子边。
根据之前秋芷在饭桌上不满的嘟囔,她的家人仅仅当娇弱的小姑娘因为失血过度头晕而烦躁,在生理期还着了凉有点痛经的倾向,并没有将这件事太多的放在心上,除了炖了几只乌鸡,买了暖宝宝还有红糖水之外也没有更多的处理措施,可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在这场连绵不断的阴雨里,她病了。
怪物的珍宝,怪物健康的新娘子现在虚弱得像是只垂死的天鹅,病痛让她赖以生存地那片湖水变得躁动不安,变得像是煮沸的开水那样滚烫,曾经温柔托住她身体的细小的水珠在高温作用下蒸腾而起,飞快而去,于是饱受折磨的天鹅那柔软的脚蹼落在干涸而粗糙的河床上,曾经洁白无瑕的羽毛落满了肮脏的泥土。
她活在难耐的炙热里,干渴又疼痛,下意识寻找新的湖水,而身边的少年是那样的阴冷而潮湿,他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她似的,让她心里头暗暗雀跃不止,本能地往他身边一贴再贴。已经从他手里头得到了润喉的温水还不够,无法感到满足的少女仍贪婪地想进一步寻求些别的东西……
湿润的,温暖的,像是前几日里他落在伤口上的吻。
旖旎而怪异的画面在秋芷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场景是那样的富有诱惑力,同时又是那般让人不安与恐惧,让负面情绪像是惊蛰过后的毒虫那样,密密麻麻地从布满苔藓的石头地下爬了出来,欢愉和痛苦同时啃噬着她的心脏。
“最近村子里感冒的人很多,你也着凉了。”
“回屋子去吧,我抱你上去。”
少年任由自己的姐姐撒娇一样地搂住了自己的胳膊,将因为高烧而发烫肌肤贴上自己的身侧,他笨拙地哄着他让着她,怜爱地以手指撩起她被汗水润湿的额发,将冰凉的掌心贴住她灼热的额头,凝视少女像猫一样蹭住自己,以懵懂而犹豫的眼眸凝视自己的模样。
贤智温柔地抚慰她,尽职尽忠地扮演她无害的冰袋,开口以属于少年清冽而动人的声音,试图将她眼中最后的不安与疑惑化为乌有。
“没事的,你会好的,我去给你拿药。”
这场景是多么可爱多么感人啊,他的姐姐本来就应该像今天这样,在脆弱的时候寻找他依赖他,将已经病愈变得健康的他视作可靠的保护,而不仅仅只是将他当成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孩子。
贤智摩挲着少女娇软的面颊,离她更近一些了,他伸出手轻轻拢住秋芷的腰肢,想要将她直接抱回楼上的卧室。
那片来自少年撒至她颈间冰凉的吐息,稍稍缓解了秋芷的燥热,也暂时唤回了她的理智,在喝了一些温水之后,她模糊的视线已经恢复正常,于是她慌张地望着自己体贴的弟弟,看着这个带着温柔笑容的白净男人,她本来便心有挣扎,在感受到少年用虎口卡住自己侧腰时,这份抗拒猛然升到了峰值。
混乱的思绪笼罩着她,慌忙间她甚至想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严酷夏日的傍晚,世间一切都浸透了夕阳的橘红,而她在带着表弟散步的途中,一时兴起爬上了小区的健身双杠,上去是容易可准备下来时,她望着一米多的距离却犯了憷,只能没出息地向等在一边的贤智伸出了双手。
“贤贤,帮忙抱一下,姐姐下不去了。”
她要求了,贤智便一定会有所回应,那次他也一样。少年背光而立,披着一身红黑的晚霞,坐在双杆上的秋芷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向自己伸出了手臂,以略微有些颤抖的手青涩地扶上了她的腰部。
然而在得知贤智不是自己的亲表弟之后,事情便有了脱轨的趋势,她可以说自己把他当做弟弟,但贤智呢?
少年扶住自己的那天,是否如同今日一样,露出了这种表情,虚幻又幸福,像是在触碰初春枝头第一朵洁白的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