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节目还是舞蹈,这回是男女群舞,天那么暗,除了火把下面的人,根本看不清什么。坐久了还有点冷,成芸干脆站起来,活动一下,准备离开。
“哎,你帮我想想,还需要点什么?”
“还需要你退休。”
“……”
成芸坐在中间位置,往外面撤,旁边的观众给她让开位置。她走到台子口,忽然停住了。
“的确是需要退休啊。”李云崇在电话里说,“现在退休年龄调整完,我这位置得六十才能退了。要不这样,我干到五十五退下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怎么样。”
成芸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看台最前面。
不远处,舞蹈正进行到最□□的部分。
这舞蹈并没有音乐,全部声音都是舞者发出来的,苗女身上很多铃铛和响片,手腕、脚腕、胳膊,还有整个后背。
男人则分两组,有一组人在吹芦笙,笙枝有两米长,又尖又细,上面绑着一条红带,人一晃,带子也跟着飘动。另外几个男人在跳舞,穿插在苗女中间。
细碎的响片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好像衬得整个山谷都跟着沙沙作响。
成芸眼睛盯住了其中一个人。
“可以啊……”她轻轻地说,“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吧。”
“你推荐哪里?”
那人穿着一身苗人服饰,青黑土布衣服,包青头帕,虽是冬季,但出于表演需要,衣服并不厚实,上衣甚至敞开了怀。
“哪里都行,你要空气好,就去人少的地方。”
“你总不能让我找个荒郊野岭自己种地去。”
“那就云南,四川……还有贵州。”
他的个子似乎是所有表演的人里最高的,所以显得很突出。
翻腾,跳跃,她看见他黝深的皮肤,在火光下映照下,好似流淌的黑金。
“云贵川啊。”李云崇仔细考虑了一下,说,“也可以,要不我找人去那边先踩踩点,勘查一下。我觉得最好是我们自己盖房子,现成的我总怕风水不好。”
“盖吧,你选好地方,房子很快的。”
成芸靠在木栏上,静静地看着。
离得远,天色又暗,她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是想来也会跟白天差不多,永远面无表情。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
她也分不清楚是被他各种兼职逗笑的,还是被他白天晚上的反差惊讶笑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错了。
这个木头,也并非一点灵气都没有。
“小芸,早点回宾馆吧,天气那么冷,你又总不愿意多穿衣服。”
“好。”成芸说,“等下我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表演已经结束了,成芸已经不想再去询问他到底兼职多少活,她现在,只是想见见他。
这个舞蹈跳完,演出正式结束了,主持人邀请全体观众下场跟演出团的演员们一起围圈跳舞。
成芸从看台上下去,下面人挨人人挤人。人群在演出团的带领下,渐渐围圈走起来,秩序是差了一点,但是好在热闹。
他并不难分辨,因为演出团的人一共就那些。他还穿着刚刚跳舞时候的衣服,只不过现在手里多了一个芦笙,这让他更容易辨认了。
阿南跟着人群绕圈走,手里的芦笙不轻,他得小心拿着,眼睛还得当心时不时挤过去的观众。
场地太挤了,他身后的人踩到了他的脚,阿南往前快走了一步。
又踩了一下。
阿南往旁边撤了撤。
还是没能幸免。
阿南感觉有点不对,回头,一个高挑的女人站在他身后。
“你怎么不跟着人家吹,嘴都没放在上面,小心我给你告状让你没钱拿啊。”
阿南愣住的片刻,成芸走到他身边。
阿南看着她:“是你。”
成芸说:“是我啊。”
“你来看表演。”
“不然呢。”她瞥他一眼,“这就是你要干的活?”
“嗯。”阿南应下,又说,“我不常来,今天正好他们缺人。”
“你真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啊,哪里需要哪里搬。”
阿南是典型听不懂、或者不在意玩笑话的人,队伍走着走着渐渐散了,阿南抱着芦笙,说:“我要去站队了。”
“战队?”成芸说,“上战场啊。”
阿南也察觉了成芸总是挤兑他,他努了努嘴唇,也没想到要怎么顶回去,只能说:“不是,是站队列,等下有拍照环节。”
成芸抬抬下巴,轻飘飘地说:“去吧,我在这等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