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啦。”
她发现周东南还是没有动。
刘佳枝开始想是不是自己逼问得太紧了。
怎么就不能干脆一点,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都这个份上了,分了得了……”她很小声很小声地嘀咕,嘀咕完瞄向周东南,然后震惊地发现他的眼眶红了。
刘佳枝瞬间脑子空了,一切都忘了。
有时男人流泪,比女人动人。
他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或许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是他。
刘佳枝只是看着,鼻子就忍不住发酸。
“周东南……”她叫了他一声,自己的眼泪也流出来了。有些东西感染了她,虽然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根本没有听她的话,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方向。刘佳枝慢慢也安静了。
等到心也静了,世界也静了的时候,她终于隐隐约约,听见了那家店里放着的一首歌。
刘佳枝听过,孟庭苇的一首老歌。
女人悠扬的声音唱着——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一朵雨做的云
云的心里全都是雨
滴滴全都是你
风把歌声吹得空旷辽远,就像漂泊不定的人生。
一首应景的歌曲……他是为这首歌哭的么。
刘佳枝发现一点都看不懂他。
淋漓的大雨中,只有歌声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每当天空又下起了雨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每当心中又想起了你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是想起了那个女人了么?他被她欺负得好惨。
刘佳枝不禁腹议,至于这样么。她很想告诉他,你在北京多待些日子,什么样的女人见不到,那时你再回头看看今天,只会觉得自己今日的眼泪太蠢。
她眉头一皱,听不清歌声了。站了一会,又感觉无力。
不管以后他会不会顿悟,觉得自己蠢,刘佳枝只知道,未来某天如果她回想起这个画面,没准还会觉得动人。
鸟笼空了。
很多天以前,李云崇的鸟笼就已经空了。
他放走了最后的两只鸟。
如果曹凯说的对,事到终结,总要九九归一,那他的“一”在哪里?
命运缄口不言。
李云崇看着正在穿衣的成芸。她穿得不多,薄毛衫,黑风衣,细长的小腿踩进皮靴中。她是背对着他穿的衣服,胳膊一伸,细长舒展。
李云崇有一种错觉,好像她穿的不是外套,而是羽衣。
美丽的芙蓉鸟,褪去洁白的绒毛,换上了漆黑的双翼。更锋,更有力,看不出伤痕,穿越过往,甚至还要为人遮挡风雨。
“你到现在还不懂。”李云崇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成芸回头,“怎么?”
“你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把其他的东西都扔掉,成芸,你多大了。”李云崇冷笑一声,“你还是这么容易被这种冲动的感情吸引。”
成芸静默。
李云崇乘胜追击。
“我说过很多遍,什么都没有的人才会把放弃一切挂在嘴边。你以为他为你付出多少?你的感动别太不值钱了。”
“崇哥。”
他太关注她接下来的话,以至于他都没有纠正这个他不喜欢的称呼。
“我没扔掉什么。”成芸看着他,好像在给他解开谜题一样。
“因为我也一无所有。”
越纵情,越无情。越多情,越绝情。
女人不拿刀,只用嘴。
杀人不见血。
十二年,他给了多少?一点一点教导,一步一步引领,到头来,换了她一句一无所有。
而最可怕还不是这些。
最可怕的是直到她离开的那一刻,李云崇还是不能坦荡地对她说一句——“怎么没有,你明明有我。”
沉在小小的沙发凳里,李云崇再一次发现,成芸的屋子真的好大,也好空。
空得让人心慌。
他侧目,看向窗外。
那女人连伞都没有打。
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风雨的模样,似乎有些眼熟——就跟十二年前,她揣着两百块钱孤身来到北京找那个男人的时候一样。
幼稚得惊人,很难想象她已经三十岁了。
而他居然又心动了。
十二年,他总觉得她差了点什么,就算他不停地约束她,不断地教导她,她还是无法达到他心里的标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原因为何。
想安静一会,可屋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谁在嘲笑他?
老天爷,还是那个已经死了的男人?
李云崇猛地把桌子掀翻。
保温饭盒摔开,没有喝完的鸡汤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