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在逃,身边的大臣、兵士,还有宦官宫女们也一直在逃。
不过,逃着逃着,孙权就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就只剩下甲士若干,还有那名在大殿时差点被他打了板子的宦官。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何况于本只是利益关系的君臣。
此时的孙权,深深的感受到了被人抛弃是什么滋味。
建业虽不及邺城、洛阳、长安,甚至是成都那样千古名城宏大,但自登基称帝以来,孙权却把自己的皇宫修得丝毫不逊于汉魏二国。
以前每每欣赏着自己这帝王雄伟广阔的居所,孙权的心中都无比的自豪骄傲,但是现在他却发现,原来宅地修得太大也有坏处。
这么大的一座宫城,想立刻逃出去也没那么容易,孙权自我感觉已经走得筋疲力尽,但皇宫的南门尚遥遥无期。再加上这几年称帝后,孙权奉行着及时行乐主义,身体急剧发福,肥重的身体到此时已是筋疲力尽不堪重负。
“歇一歇吧,朕走不动了。”孙权一屁股坐倒在花园的石阶上,气喘得如要被杀的猪一般。
“陛下,追兵就在后面,休息不得呀。”那宦官焦急的劝道。
孙权瞪了他一眼,喝道:“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有周爱卿断后,朕有何惧!”
那宦官本是一番好意,却又被孙权无故的骂喝了一通,心中极是委屈,却又不敢稍稍流露不满,只能低垂着头候在一边,等着皇帝休息好了再上路。
“曹真无能,吕蒙也是废物,枉费朕对他们一番信心,竟然让敌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钻过,打到了朕的家里来,废物,都是废物!”
孙权喘气不止,怒骂不休,心想自己何曾遭受过这般无妄之灾,实在是前所未有的耻辱,这口恶气,如何能咽得下去。
“都是曹真这厮,若非是他,朕如何能被骗得把建业之兵尽数调走,若不是如此,贼军又焉能轻易的攻破朕的都城,曹真啊曹真,朕绝饶不了你。”
孙权把怒气全部发泄在了曹真和其他臣子身上,仿佛建业之劫的发生,与自己这个君王没有半点联系,统统是下边人的错。
他这般喋喋不休的骂,旁边仅剩的几个跟随之辈,脸上都更是灰心丧气之色。
正当孙权骂到最高潮之时,那宦官猛然间惊叫道:“不好,汉军又追来了。”
孙权大吃一惊,肥大的身躯忽然间身轻如燕,从地上一跃而起,举目远望,果然见花园林外人马跃动,一队骑兵正向着这边飞奔而来。
“怎么可能,周泰没有挡住他么吗?”
孙权再一次陷入了恐慌,前番之时身边尚在诸多臣子兵将护持,这伙大家都鸟兽了,身边只余下几人可依靠,孙权不慌才怪。
左右仅剩的几个士卒,一见敌兵追来,哪里还再有别心,几人目光一对,抛下孙权就一哄而散。
孙权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众叛亲离,此刻的他,便如跌落绝望的冰谷之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过,在那冰渊之上,仍然垂下着最后一根救命的悬丝,就是那一直被他骂喝,却在这危急关头,并未离他而去的宦官。
“快,快扶朕走。”
孙权对那宦官没有半点感激,他只是把他当作是救命的工具,仿佛怕他也溜掉一样,孙权死死的抓住了宦官的肩,逼迫着宦官扶着他走。
那小宦官不知是被追来吓傻了,还是反应太过迟钝,眼下他只能扶着肥胖的孙权,在这林中石道上缓缓的行进。
这二人两步一停,五步一歇,行不得几步,后面的追兵便越发迫近,这时候孙权已是赫得顾不得身体的艰难,扭着着肥胖的身躯,拼着老命的往前挪。
小宦官走了几步,忽然不动了,孙权吓了一跳,以为最后的帮手也要逃了,急是冲他吼道:“你做什么,赶快走啊,你眼瞎了吗?没见贼军要追上来了吗?”
“陛下,咱们这般走下去,非得给敌人抓住不可,不能再这么走了。”小宦官说着,手向前边一指,“那里有一口枯井,不如我把陛下放下去,先暂且在下面躲一躲,待到天黑之时,咱们再爬上来,到时候借着天黑,陛下便可悄悄的混出城外,这样才稳妥一些。”
孙权不蠢,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林间晃动的敌人身影越来越近,凭着自己现下的状态,诚如那小宦官所说,再这样下去只是徒劳,非得沦为敌人俘虏不可。
如果能躲到天黑,凭着自己在皇宫的熟悉,混出城去应该不成问题,毕竟攻入建业的汉军并不多,想要封死这么大一座建业城岂是那么容易的。
此时此刻,孙权别无选择。
“那还等什么,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