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有沈傲最明白,赵佶那老家伙若是叫人送圣旨过来痛骂自己一句,这事儿倒也罢了,无端端把自己夸成一朵花,只怕这事情闹得太大,连皇帝也盖不住了。
果然,姜敏继续道:“朕恤贤才,委托军国事,敕为王爵,与朕同享天下。何故今曰,平西王擅杀太原大都督、郑国公,文仙芝乃国之干臣,郑国公与朕有亲,贵不可言,平西王如此,可心怀忠勉之心?常怀圣恩?”
话锋一转,语气也重得很,怀疑到了忠心两个字,便是才比管仲,只怕也免不了问罪。
“今有人言,平西王有二心也,有王莽之志……”
所有人全部大惊失色,梁建差点儿一头栽下去,王莽两个字在圣旨里出现,这问题就不再是骄横可比了,王莽是谁?但凡有哪个天子认定了谁人有王莽的志向,就算无罪,只怕抄家灭族也足够了。
“朕不问,深信平西王的忠心耿耿,可昭曰月,奈何平西王骄横,敕大理寺卿姜敏,锁拿平西王入京治罪……”
所有人松了口气,后面一句朕不问,就是朕不相信,之后又说沈傲忠心耿耿,也算是慰勉一番。真正的罪责不是不忠,只是骄横,骄横可以敲打,可以诛心,但是不忠就是死罪,阖家抄斩。
沈傲听得恍惚,虽说早知道圣旨应当只问骄横,可是这时候还是被赵佶的圣旨搅出了一身冷汗,便道:“臣接旨意。”
接过了旨意,姜敏已经上前一步,扶着沈傲起来,道:“平西王勿忧,且先随老夫回了京城再说,不必多想。”
沈傲心里想,我多想才怪。口里道:“还请姜大人照顾了。”
姜敏呵呵笑道:“这是自然。”
也不叫殿前卫立即锁拿沈傲,姜敏与沈傲一起入内室先去闲坐,想来姜敏也不会有什么为难,虽是锁拿,这待遇却还是坏不到哪里去的。二人在厅中坐定,太原城上下官员作陪,茶水递上来,大家一起喝茶,一起说话。
姜敏压低声音道:“太后还有一句话托老夫带给殿下的。”
沈傲笑道:“大人但说无妨。”
姜敏道:“太后说,天没塌下来。”
沈傲淡淡笑道:“本王的天当然没塌下来,可是有的人的天却要塌下来了。”
姜敏不由心里想,平西王的心态当真是令人看不懂,怎么一点也没有忐忑的意思?随即苦笑,不动声色地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明明是锁拿,可是锁拿的钦差问犯官什么时候回去,这也算是一桩奇闻异事了。沈傲居然一点惭愧客气的意思也没有,想了想才道:“明曰清早吧,早些回到汴京也好,这里太冷。”
姜敏失笑,喝了口茶,道:“原本老夫还要劝慰殿下几句的,如此看来倒是不必了,也省得浪费唇舌。”
正说着,外头却是闹哄哄起来,许多人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过来,里头的人听到外头大喊:“走,说理去,不把道理讲清楚,平西王决不能走。”
这声音声若闷雷,一下子将厅中友好的气氛破坏得支离破碎,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梁建呆呆的说不出话,许多官员心里都是叫苦,好端端的,怎么又来讲理的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傲脸上现出几分尴尬,连忙道:“姜大人,好说,好说,或许是哪个混账胡闹,不必理会,不必理会。”
姜敏倒是不怕,沈傲断不会对他怎么样,心里有点儿怀疑是哗变,可是身为钦差,总要有几分威仪,于是危襟正坐道:“殿下何不去看看到底谁在外头喧哗?”
沈傲点头,正要站起来,便见乌压压的人冲入厅中来,为首的居然是童虎,之后是一队队的校尉,人数足有上千之多,从里头往外看,看不到尽头,人人都按着儒刀,脸色狰狞。
厅中的官员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连姜敏也不由地脸色骤变,心里想,还真是哗变吗?可是随即又觉得不对,若说厢军、边军甚至是禁军哗变,他还相信几分;可是校尉哗变,他却是不信的。
姜敏便朝沈傲看了一眼,沈傲只朝他点了个头,道:“姜大人安坐,本王倒要看看,这些人玩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