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将近,夜雾皑皑的配军大帐里,朱振负着手,局促不安地在帐中负手踱步。
箭在弦上,已经不容不发了,可是越是接近子夜,朱振的心里越是七上八下。金人察觉了该怎么办?有人告密又该怎么办?再者说,平西王只是口头承诺,若是出尔反尔又该怎么办?
朱振想了许多可能,可是很快又悲哀地发现,他根本无路可走。今夜不起事,联军杀入城来,就会要他一家老小的命;起了事,还有一拼的希望。
有人掀开帐来,道:“将军,各营都已准备好了。”
朱振深吸一口气,也幸好女真人一向对配军轻视,对配军多是不闻不问,只用他们来卫戍守城和弹压外城的汉人、契丹人,自己在配军之中才能一言九鼎,否则这么大的事传报下去,难保不会有人去告密。
其实配军里头,对女真人也都心生憎恶。女真人狂妄自大,杀人盈野,对配军更是歧视得很,克扣军饷、随即打骂也是常有的事,平时这股子怒火也都压抑在肚子里,现在朱振要动手,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朱振咬了咬牙,冷笑道:“动手吧!”
所谓动手,当然不必四处去知会,之前早已约定举火为号,这火,就从配军的军营烧起,朱振亲自带着亲军,把中军大帐点燃,此时雪已经停了,可是积雪仍是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好在事先已经准备了些火油,这些火油泼在帐篷上,朱振亲自举了火把将大帐点燃。
借着风势,火光冲天而起,霎时间,整个临璜府就喧闹起来,各处城门、军营都传出喊杀之声,高举着火把的配军从各处军营冲出,开始放火。城门处,早已准备好的配军二话不说,直接杀向还未反应过来的金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金军人少,又被打个措手不及,虽是负隅顽抗,却是死伤惨重,配军夺了城门,立即将城门打开,随即各自按着原订的计划开始冲杀。
两万配军同时举事,声势浩大到了极点,火光四起,更是让城中的金人一时慌了神,而这时,从四面八方聚拢起来的配军在朱振的号令之下直袭内城,内城的金军守备未来得及抵挡,便被洪流般破门而入的配军杀了个人仰马翻。
无数的火把之下,朱振的脸色铁青,手中握刀,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身后的配军如潮水一般从他身边冲杀过去,朱振大吼道:“格杀勿论,来两个营,随我去宫城!”
配军突袭得手,已是士气如虹,内城之中本就是金人的聚集地,也不必害怕误伤,但凡不是配军装束的,不论老幼都是疯狂屠戮,这些人本就没有任何军纪,这时候脑子发热,就如疯了一样,更有不少人直接脱离了大队,冲入宅门中去,见人便杀,见了东西便抢,这些宅院里都是女人孩子居多,男人们要嘛随完颜阿骨打留在大定府,要嘛就随完颜宗峻出战被斩杀,这么一群人冲进来,虽然也是负隅顽抗,可是哪里抵得过?
一时之间,整个内城沦为了人间地狱,四处都是凄惨地哭喊和咒骂,大火也蔓延开来,一栋栋屋子劈里啪啦地剧烈燃烧。
漆黑的天空,被大火映红。
女真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过也已经迟了,那些主子们,各自带着奴才们携着武器要抵抗,可是毕竟仓促,又没有组织,虽然气势不弱,可是一队队配军提着长矛冲杀过去,立即就被杀得七零八落。
女真人上了马是猛虎,可是下了马,战力便大打折扣,配军一条条街道的清理,虽然也是死伤惨重,可是这些女真人明显还是被分割包围起来,不断凄吼卧倒在雪地。
唯一还能作战的,只怕也只有禁卫了,只可惜他们身负保护宫城的责任,不敢轻易出战,只能干瞪眼。而朱振已经带着数千配军将宫门团团堵住,朱振并不急于动手,只是叫人守住了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那宫城中的女真禁卫不知外头有多少敌人,也不敢轻易出战,只能凭借着巍峨的城墙僵持。
冷风发出呜呜的戚戚声,在清理掉负隅顽抗的女真人之后,配军已经彻底地疯狂了,若说此前还能保持一点纪律,可是很快,这些人便如疯子一般一哄而散,一栋栋府邸,被人用刀砍,用枪刺,用脚踢开,门洞一开,举着火把的人便毫不犹豫地涌进去,这些配军只用了一炷香不到便成了乱兵,冲入宅中开始胡乱砍杀,四处抢掠,甚至有些配军之间,为了争夺一点点财物也毫不容情地大打出手。
为虎作伥的人本就没有什么底线,此时内城对他们来说便是金山银山,哪里肯放过这块肥肉?
许多内宅里,更传出女人凄厉的大喊,这种喊叫,只会让乱军的兽姓迸发出来,更加肆无忌惮。
城外的宋夏联军一看到火光,终于有了动作,各处大营开始集结军马,列队,点卯,训话,随后出营,开始更大规模地集结,他们的行动,很是谨慎,先派了斥候进去,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沈傲才从大帐中出来,遥望冲天的火光,打着马,出现在洪流般的铁骑之中,高呼一声:“直捣宫城!”
呼啦啦……无数的马蹄扬起,洪流般的骑军在火光中冲入城去,骑军们显然没有心思去管那些禁军,一路直取宫城,当先一队水师骑军赶到时,那配军万夫长朱振立即迎上前,大声道:“平西王殿下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