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七章:管杀不管埋(2 / 2)

第一队俘虏斩了脑袋,接着是第二队、第三队……沈傲面无表情地坐在城楼上,而被人按着头探出女墙的完颜阿骨打已是龇牙裂目,大声咒骂。

沈傲的脸上浮出冷笑,眼中满是讥诮。

茫茫大雪之中,这杀人的场景,最令人心颤的并非是鲜血四溅的场面,而是那些漠然的侩子手手中高举的长刀,长刀落下,便是身首异处,可是行刑的人,却没有一丝的表情,就像是寻常的艹练一样,刑场之中,有人开始搔动了,也有人嚎哭起来,押送的水兵稳稳地握住了刀,开始弹压不安的俘虏。

沈傲用手指在椅柄上打着节拍,这节拍或快或慢,像是每隔戏曲的节奏一样,听到那漫天的嚎哭声,那一双阖起的眼眸陡然张开,冷冷道:“早知今曰,何必当初;一路都哭了,你这一家难道不该哭吗?一家哭不如一路哭,这句话真好。”

沈傲也是人,是人就有怜悯,可是他的怜悯之心,明显不在这些俘虏身上。他怜悯的是如画江山;怜悯的是幽云十六州,关隘内外的寻常百姓;怜悯的是女真屠刀下的孤魂。有了怜悯就会有冷漠和愤怒,这冷漠和愤怒,自然是朝那些恸哭的源头发出的。

辽军的大营里,几十匹快马飞快出来,以耶律大石为首,身后是耶律阴德和辽军诸将,他们驻马在一处山坡上,遥望着城下的杀戮,耶律阴德已经吓得脸色苍白,魂不附体,喉结滚动了几下,不禁道:“沈傲真是疯了。”

只有耶律大石面无表情地舔舔嘴,遥望着远处的场景,淡淡道:“沈傲没有疯,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些女真人确实该死。”他回过眸,看了懦弱的耶律阴德一眼,继续道:“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残忍,阴德,人到了沈傲和父皇这个地步,若是连杀人都不会,只怕早已身价不保了。阴德,你素来好读书,难道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吗?将来父皇将江山交给你,你也要学会杀人,只有会杀人,才能让人惧怕,让人敬服。庶人之怒,尚且流血五步,更何况是天子之怒?”

耶律阴德唯唯诺诺地道:“是……是……”

耶律大石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满之色,冷哼一声道:“你口里说是,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耶律阴德想了想,正色道:“马上可以得天下,却不能马上坐天下,为政者岂能只讲杀戮?”

耶律阴德说出这句话已经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眼中掠过一丝惶恐,又连忙补上一句:“父皇恕罪,儿……儿臣只是……”

“你不必说了!”原本耶律阴德与自己的父皇顶撞,且不管他的道理如何,耶律大石却是生出些许惊喜,不管怎么说,这个儿子总还有几分胆气,可是耶律阴德的勇气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又是惊魂不定地想要向耶律大石请罪,反倒让耶律大石勃然大怒,耶律大石道:“若无杀戮,如何震慑外邦》若无杀戮,如何剪除宵小?阴德,你太天真了,你满口仁义,难道女真人就会因为仁义二字而不侵犯我大辽的边境吗?记住父皇的话,只有杀戮才能施展你的仁政,空谈仁政二字,江山社稷就不能保全了。不过话说回来,为政者不能妄杀也有一番道理,可是对该杀之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到时要悔之不及。”

耶律阴德见耶律大石大怒,哪里还敢顶撞?吓得脸色苍白地道:“是,父皇教训的是。”

耶律大石驻着马,斑白的双鬓上已经被雪水打湿,他双眉微微皱起,忧心忡忡地道:“父皇现在最担心的是这沈傲,完颜阿骨打完了,沈傲也该对我们动手了吧。”

耶律阴德沉默了一下,继续道:“那份旨意再送一次过去,阴德,这一次不管如何,你也要当着沈傲的面宣读出来,先看看沈傲的态度如何,好让父皇早做打算。除此之外,大定府与临璜府都是我大辽的故地,现在却被宋军盘踞,既然两国是互为邦交,宋军也该退兵了。这件事你也要探探沈傲的口风,若是沈傲要割地,父皇可以退让,南京道、西京道都可以拱手相让,可是东京道、上京道、中京道就万万不能讨价还价,燕云十六州可以不要,可是关外是我契丹人的祖业,绝不能丢弃。”

耶律阴德不禁为难地道:“父皇,刚刚击溃了女真人就讨价还价,是否太不顾情面了一些?且不如留待以后再说。”

耶律大石冷哼一声,才道:“不知道沈傲的真实意图,父皇夙夜难眠、寝食难安,这件事非你去不可。”

耶律阴德默然无语。

耶律大石叹了口气,又道:“父皇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咱们契丹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从前契丹风光显赫的时候,与多少人结过冤仇?要让我们的族人继续生存下去,让大辽的宗社继续保存,就必须未雨绸缪,每一步都不能走错。”

耶律阴德见耶律大石说得真挚,连忙道:“好,儿臣待会儿就去。”

耶律大石露出笑容,随即又吩咐身后的将佐道:“大定府内,配军的几个将军都是我们契丹的族人,其部众更是以契丹人居多,从前大家协力抗金,现在战事已停,也该与他们联络了,派一些人进大定府,与这些人联络……”耶律大石冷冷一笑,又道:“哼,若是沈傲当真另有所图,那就里应外合,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