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烟没想到,前一刻自己还在忍气吞声呢,这后一刻竟是有这么好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风水轮流转!府上以碧池为首的那些个丫鬟平日里就暗骂她贱,骂她不知廉耻,竟是一次两次爬床,她心里可清清楚楚记着呢,此番做了姨娘,可不得好好收拾她们!
此番想着,墨烟狠狠咬着牙,眸光也是犀利阴狠的!她一定要将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屈辱都一一给还回去!爬床怎么了?那也得有姿色有本事有夫人的宠爱才敢去爬。
独孤氏显然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婉娘走后,她便一直在房里走来走去,转头瞧瞧墨烟后,又朝夏嬷嬷招手,吩咐她亲自去一趟大厨房,叫她告诉厨房里的厨娘,以后烟姨娘的一日三餐可得仔细着。
墨烟用手捂着小腹,笑得乖巧,缓缓走过去挽住独孤氏的手臂,撒娇道:“就知道夫人疼爱奴婢,奴婢也是个有福的,这才得了世子爷的宠幸,有幸能够为李家诞下一儿半女。如此,世子爷也好给李家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我李夙尧是否能给李家列祖列宗有个交代,还轮不到你一个贱婢来插一脚!”李夙尧一袭玄衣,脚蹬一双黑色皂靴,腰间则系了条红色玉带,一头乌黑的墨发也是用红色绸带高高束起来的,他脸本来就轮廓分明,此番再搭配着冷肃的神情,早就将墨烟吓得七魂丢了六魄。
墨烟记得,小的时候世子爷虽然调皮了点,可还是很听她话的,真的就将她当作姐姐看待的。可也不知打什么时候起,世子爷竟是这般地讨厌自己,不但讨厌,他竟是不要她了。
想想也觉得委屈,墨烟微微别过头,眼泪就流了下来,仗着独孤氏的宠,顶撞道:“知道世子爷瞧不起奴婢,这个孩子确实是奴婢爬床爬来的,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他是您亲骨血的事实!”转过头瞧李夙尧,泪水已是哗啦啦流了满脸,“奴婢是打小跟爷您一起长大的,府上的人也都知道,奴婢将来是您的房里人。明明小的时候,您也承诺过将来一定会给奴婢名分待奴婢好的,可自打少夫人出现后,您就变了。”说完便将头靠在独孤氏怀里,改成默默淌泪。
李夙尧鹰眸轻轻的,却又狠狠地划过墨烟面颊,语气虽轻,却是掷地有声:“就凭你,也配?你也配跟少夫人相提并论!”他刚刚看到了婉娘那淡漠的神情了,此番也气得很,伸手一挥,便将一张梨木桌拍成了两半,“贱婢!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爷是念在小时的情分上,方饶你两次的,谁知你竟然不知好歹,此番还惹到了少夫人头上!”顿了口气,锐利的眸光自她小腹上划过,轻蔑一笑,“谁的杂种谁认去,别妄想往爷头上泼脏水!”
独孤氏不愿相信这不是自己儿子的骨血,皱眉制止道:“夙尧,这墨烟原是你的贴身婢女,后也一直紧随为娘左右服侍,这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李夙尧朝自己母亲走近一步,语气坚决:“娘,那您是相信自己儿子的话,还是相信她的话?儿子说不是,便就不是。儿子早就跟自己妻子承诺过了,此生除了她,不会再碰任何一个女人!”
独孤氏不愿相信,也觉得自己儿子自从娶了媳妇之后,连她这个娘的话也不听了,难免有些不开心:“虽说你这个媳妇,她于我李家有恩,可既是嫁了过来,便就该有点规矩。她自己生不出孩子,还不许自己丈夫碰其她女人,莫不是要断了我李家香火?”
李夙尧眸光闪了一下,颇为苦涩一笑:“娘,您不知道她有多好,儿子此生能娶到她,真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她若是能嫉妒就好了,她嫉妒了,说明她心里有他,可她偏偏那么淡漠,偏偏那么不在乎。
自然,后半句李夙尧没说,知道也不该说,只道:“娘,您若是不相信儿子,那儿子只得带着婉儿出府另立门户!”
独孤氏气道:“怎么的?这话是她叫你说的?”气得捂住心口,喘了好几口气才顺过来,“夙尧,你真真是要气死为娘了!”
墨烟立即伸手,稳稳地将独孤氏给扶住,委屈地说:“不怪世子爷,奴婢就只是个奴婢,生的孩子也是奴婢,比不得少夫人的。”
李夙尧不管不顾,直接朝门外唤道:“你们几个进来吧,将墨烟这个贱婢关进柴房,没有爷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独孤氏喝道:“看你们谁敢!简直反了天了。”
刚刚走进来的,以碧池为首的几个奴婢左右望望,到底不敢动手。
独孤氏气得发抖:“夙尧!你自己干的好事儿!自己做下的事情,此番又为了哄媳妇开心,竟是会做出这般荒唐的决定,娘不许!”
在独孤氏心里,墨烟这个婢女是她千挑万选的,她相信墨烟不会做出对不起夙尧的事。因此,她非常坚定地相信,这个孩子一定是夙尧的!她不愿意相信这个孩子不是夙尧的,若不是夙尧的,那李家,可就得成全京都人的笑柄了?
李夙尧虽气,可到底也顾及着自己娘亲的身体,放缓语气说:“娘,孩儿还记得,孩儿小的时候,爹爹常常去其她姨娘房里,您便就一直以泪洗面。您分明也是不喜爹去姨娘那里的,却为何还要逼迫儿子?儿子自是不会学爹那样,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姨娘,儿子不想让自己三媒六聘好不易娶回来的妻子伤心!”
真是一根针戳到了独孤氏心口上,叫她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当初嫁到李家后,好多年都生不出儿子,是怕绝了李家香火,这才一次又一次违着心将丈夫往别的女人那里推的。
可结果呢?李家香火是有了,而丈夫的心,却是再不能完完全全地回来了。虽说他的心还是在她这里,可他到底也是其他孩子的父亲,他不能不管他孩子们的生母。
于是,他妻妾成群,儿女扎堆。而她,人前强颜欢笑,人后,以泪洗面。
不知何时,李烈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母子二人的身后,虽是还如往常一样阴沉着一张脸,可那双微微有些湿润的眸子,到底出卖了他。他当初过五关斩六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得到这京城一枝花的,可没想到,他的妻子竟是将他往其她女人那里推。
他以为他的妻子嫌他是个粗人瞧不起他方才那么做的,却没想到,在他与旁人欢好时,他最爱的妻子,竟是以泪洗面。
错过了什么?若是可以回到过去,他必是不会那般较劲,必是不会那般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