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腾跃沉思片刻，对我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小颖也不知道……艾雪的家族和我们这些依附在国家经济体系上的不太一样。”
自嘲地笑笑，这位副部长大人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如果说我们都是些国家蛀虫的话，那艾雪的家族就是支撑这国家走向更远的领路者之一。对于这种为了国家奉献无数的家族，我们都自愧不如。”
如果不明白放浪师的真正特质，我恐怕还不能完全理解张腾跃的话。此时经过老头这么一讲，我当然明白了这是个放浪师世代传承的家族。
年轻的艾雪，很显然是新一代放浪师中的偶像，也是最杰出的人物之一。
我只是很疑惑，为什么从来没听过艾雪的名字，也不知道艾雪的家族？分明我那么关心放浪师的新闻，曾经也是一个小说爱好者。
诚恳老实地提出问题后，张腾跃嘿嘿一笑，对我的疑问解释得也很简单。
“你觉得人民有必要知道真相吗？”
张腾跃这句话说得坚定无比，也冷酷无比，让我终于感觉到一丝上位者的霸气。
也许这才是老狐狸的本来面目，也是藤秋颜最为憎恶的真实一面？
“真相往往残酷，可每个人都应有知道真相的权力。”我看着张部长，认真说出自己的看法，“这个世界不是属于谁的，它只是在这里，让我们苟存。”
张部长放下手中酒杯，看我的目光渐渐警惕。
“你知道了多少？”
“什么？”我装傻，“您说什么？关于艾雪的家族吗？”
“不，是关于我们这个世界。”张腾跃目光紧盯着我，刚才的慈祥全化作了寒意森森，“你是不是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走向了人类不可控制的道路？”
“你是说放浪师群体的崛起？”
“放浪师只是一部分。”张腾跃挥挥手，仿佛想要驱散自己的想法一样，“你其实知道真相，不愿意跟我谈论？”
我立刻摇头，即使没有了“才能”，关键时刻依然要装傻到底。
这种话题太沉重，尤其是跟国家级的要员扯这个。我当然知道很多真相，可这真相要是说出来，我的麻烦绝对不会比任何国家级通缉犯少哪怕一点。通过层层了解，我现在越来越明白人类想干什么。
知道得越多越心惊，人类的野心已经不止眼前这个世界。
张部长没在意我的言辞闪烁，继续说道：“关于现代和前代文明的事，你总知道一些吧？”
我去过旧时代图书馆，说不知道也太假了，干脆点头。
“上个时代的文明毁于热武器的极致……”老头在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自然流露出一脸惋惜的表情，“不过那个时候的人们，心中对神的敬畏也淡薄到了极致，否则才不会互相杀戮到那种程度……如今我们文明再盛，已经快要达到了当年的水准。”
沉默不语的藤秋颜忽然抬头插道：“人类的狂妄，也和当年没什么区别。”
张腾跃干笑道：“是啊……因为狂妄，所以更加冲动，因为冲动，最终导致了知道部分真相……即使是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真相也太残酷，还不如不知道的。”
我默默想起曾经与艾尔西娅有过的对话，神族曾经认为人类并不适合无信仰的时代，于是开始用神迹敲打这个世界。
遗憾的是以我现在所知的情况，这种敲打没能让世人敬畏神迹，反倒开始考虑这个世界到底是被谁掌握的问题。
这才是人类最大的野心，它超越了这世界的所有智慧和力量，有着简单干脆的理由——
没有主动，不能掌握，不是属于自己的生活，必须加以纠正。
无论是寻找秘境，让更多人踏入强者境界，还是追寻神国的影子。这一切一切的努力，无非都是人类想要重拾自我的表现。
张腾跃在沉默中嘿嘿一笑，笑声中带着无限苍凉。
“人类的狂妄也好，自私也罢……若非有想要探求真相，掌握一切的信念，又怎会成为这世界上的万物之尊？”
这话的确没错，我觉得自己无法反驳对方。
这也是简单的智慧，跟对错无关。
我想起曾经在某本讲述人类科技发展史的书扉页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恍然觉得真是符合此时此景的心情。
“有限人生，无涯宇宙。粉身碎骨，无怨无悔。”
之后的谈话没有再继续纠缠于我到底知道多少真相。张腾跃这老狐狸在成功引发了我的一丝惆怅之后，转而继续谈起艾雪的家庭状况。
神秘少女艾雪对于我们来说当然神秘，对国家级要员们来说则全无神秘感可言。艾雪家族在所有的放浪师家族中最为特殊，既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命脉部门，也没有人任于高职。家族中一部分产业与国家经济命脉挂钩，维持日常运作。这样一个简单干脆的家族，不需要任何人在任何部门任职，居然拥有相当强势的话语权。
原因很简单，汉中国是个尊崇强者的国家。偏偏艾雪家里的人，经常一出现就已是最强者。
“艾雪在这一代中算是最强者了。”张腾跃听我说起宗教联盟的人曾经袭击艾雪，不由得笑道，“如果宗教联盟能找出十个跟艾雪差不多水准的强者，它们也不至于落得如今毫无话语权的地步。艾雪曾经被家族珍藏了很久，你们能够认识，还真是一种缘分。”
“我甚至都不明白，艾雪为什么要去耶云读书。”我说，“鹤枫学院虽然全国闻名，也不至于吸引她到那种程度吧？”
张腾跃露出了长者才有的矜持笑容：“这有什么奇怪的？小女孩不能没有梦想吗？放浪师就不能有完成自己梦想的权力吗？”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真是无言以对。
风雨传说第一百七十四章简单的智慧（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