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今这个野兽比人口多,大小怪兽满地跑的蛮荒世界里,真可说是人命贱如草。绝大多数的幸存者都是头一天埋头睡下,都不晓得明天早上能否有命起床。其实完全不必怀疑,这是一个极度混乱且无序的蛮荒时代。
前些时候,桃花源无线电通讯部门截获的一些消息,具体内容罗列出来,足以使人生出不寒而栗之感。那些已然彻底杀红了眼的关内幸存者集团,彼此间休止地厮杀混战愈演愈烈。由这种持续冲突所造成的伤亡数字,假如能有办法准确统计出来,必定是一个极端可怕的数字。反倒是在东北这个提前进入到群雄割据时代的边远地区,幸存者们的日子过得相对安生一些。
虽说那些生活在洪流公司铁腕统治下,遭受着奴役的幸存者们,日子过得甚为凄惨,但他们至少还痛苦地活着,人能活着就意味着还有希望和未来,而死人是什么都不需要的。
那些正处于朝秦暮楚混战状态的地区,鉴于食物匮乏的现实,武装冲突的胜利者连奴役战俘的心思都省却了,要么是直接就地屠杀掩埋,再不然就做得更加恐怖血腥和令人发指。假使那些关内的幸存者能有机会来到东北这片土地,他们肯定会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天堂。
毗邻东北的环渤海地区在战前时代曾是华夏最繁荣昌盛的经济圈之一,在某些方面甚至能与长三角、珠三角相提并论。也正因如此,这个地区在当初的核子战争中,被当作了重点的打击目标,远超平均密度的核弹,造就了大片带有强烈辐射性的玻璃化土地。如今,这片地区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华夏境内残留放射性污染危害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在这种前提下,即便关内的幸存者知悉东北的生存条件较好,也很难穿过这片高辐射地带,唯一可能通行的路径,只有从海上驾船直接登陆东北。
核战争爆发前人口稠密的华北地区,原本就缺乏林木覆盖,少量的人工林和农田防护林,根本谈不到木材二字。当经历了核战争和大洪水的洗礼,在这些地方再想找到适合造船的材料,那绝对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
先不必说,具备无限勇气依靠那些简陋的船筏投奔大海怀抱的勇敢者,人数不会很不多,纵使少数的幸运儿渡过了渤海,这件事情也不算到此万事大吉了。
桃花源和护矿队、洪流公司三方共同签订的划界协议,辽东半岛以西的地区隶属于洪流公司名下,以东地区则归桃花源所有,但实际情况远非纸面上写的这么简单。桃花源苦于人口不足,还要保证对滨海地区控制力度,对于管理南边群山阻隔的辽东半岛是鞭长莫及,所以目前这片区域是落在洪流公司的手里,也就变成了雇佣兵们的捕奴猎场,只不过名义上仍然属于桃花源管辖罢了。
这些新一代闯关东的来客,只要一登岸,那么他们落到占据了整个渤海北岸的洪流公司手里,而后进了集中营的几率,远超成功投奔桃花源和护矿队这两家相对温和的主人家。
虽然逃亡北上的行程存在着诸多艰难险阻和不确定因素,不过在那些终日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人们看来,这仍不失为一条将自己超拔出苦海的光明之路。特别是对于一路亡命奔逃,算是彻底见识了一回华夏大地从南到北,乱象丛生的赵缦雄一伙人来说,他们终于开始认真考虑吴晗那条看似异想天开的提议了。
沧海桑田,在人类意识中被认为永恒不朽的东西,其实在真正永恒的时间面前,也不过是如露水一般转瞬即逝的存在。
规模浩瀚的大洪水,摧毁了战前时代人类设置的堤防。于是,曾经常年断流,且遭受到严重工业污染,多年来没能挪动一下身子的黄河,总算逮住了撒了欢的机会。随之,北起塘沽,南到长江口,好似一把打开扇面般,肆虐的黄河凭借着大洪水富裕的汹涌水势,一举形成了包括四、五股主要的流路在内的庞大河网水系,再加上内陆的低洼地区积水形成的湖泊沼泽。这些结构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水域地带,将一马平川的黄淮海大平原,再度分割成了一块块的相对独立的区域。
核战争和大洪水相互叠加而产生的威势,大自然只用了短短数年光景,从贪得无厌的人类手里收复了被占据的土地,迅速使得这片地域恢复了上古时代的原始生态。
稠密的水网地带中栖息着种类繁多的植物和动物,随后这里丰富的食物又吸引来了更多的掠食者在此定居。在这些肉体强悍得堪称生物兵器的怪兽面前,幸存者手里握持的各式武器,不比叫花子的打狗棍威慑力强多少,在这个特殊时期人类千真万确是属于弱势群体。
扎堆聚居的幸存者组织在这些被河流湖沼分隔开来,空间相对封闭的陆地上,为了争夺有限的生存资源而激烈争斗。惨烈杀戮的残酷程度,绝不亚于那些恐怖的怪兽血盆大口所吞噬的人命。
尽管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样下去不是个好路数,永无止息的武装冲突令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少,面对着怪兽袭击时也愈发无力抵抗。可是谁又能找到更好的出路呢?大家也只能是过一天,算一天了。就在前两天,手下管理着拥有近两千名幸存者大部落的张公斗,忽然接到了手下的汇报,一队外出狩猎的人马发现一伙人乘着木船正在沿海岸行驶。
这些出海的人不巧碰到了骤然起风的天气突变,只得临时靠岸避风,他们的首领自称名叫赵缦雄,并且请人带话说希望跟当地人交换一些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