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进学(一)
交州刺史司马勋,以宗室名将转除偏远,心怀不满。且为政酷暴,治中、别驾及州之豪右,言语忤意,即于坐枭斩之,或亲射杀之。常有据南之志,惮周抚,不敢发。及抚卒,勋筹谋日久,终举兵反。别驾雍端、南夷司马隗粹切谏,勋皆杀之,自号交、广二州牧、南海王。兴宁二年十一月,勋举兵合浦,北入广州,陷苍梧(今广西梧州),南夷校尉毌丘乎弃城走。乙卯,围广州刺史周楚于番禺。大司马温表鹰扬将军江夏相义阳硃序为征讨都护以救之。
----引言摘述
兴宁三年(公元三六五)春三月,繁忙的关陇大道上,一辆长途驿车正向东驰而去,黑色的木制车厢上前后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凉姑臧至长安”。而坐在前面的车夫正约束着前面的四匹驿马,以一种适中的速度稳稳定定地行驶在右行道上。
坐在车厢里面的十余名旅客表现不一,有的对这已经进行了十数日的长途旅行感到疲惫不堪,他们把自己的身体尽量地缩在那还算舒服的座位里,闭上眼睛,随着车子的颠簸在半睡半醒之中休息。尽管北府的驿站制度非常地完善,加上道路交通密布,北府百姓出行算不上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跨州的长途旅行依然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身体和意志的事情。每天白天只要不是大暴雨,驿车都必须风雨无阻地在大道上跑上四、五个时辰,只有在中间换马检修车辆时才能休息一刻。一直跑到天快黑了才会在驿站休息一晚,第二天又必须赶早继续上路。
在车中还是有一些人仗着自己年轻体壮,加上对路途和新地方的新鲜感,使得他们打开车窗,关注着在眼中向后飞逝的一切,尹慎便是其中一个。
尹慎是凉州敦煌郡人,其家族原是秦州天水郡郡望,后来由于八王之乱,其先祖在洛阳为官,牵涉其中,于是便请辞回乡避祸。又恐仇家延祸,便举家迁往凉州,最后落户于凉州最西的敦煌郡。
尹家本是一个大家族,虽然躲到敦煌这个偏远郡地来了,但是却因祸得福,逃脱了关陇和中原上百年的战乱祸害,反而利用这段时间,迅速发展,最后成为凉州的一大世家,族中也曾有不少人在张氏政权中出任敦煌、凉州等地要职。
后来曾华收了凉州七郡之地,尹家主事的嫡支一系被尽数东迁,做为旁支的尹慎一家却留在了敦煌郡。
尹家以礼教传家,从小受到良好教育和熏陶的尹慎很快就适应了北府的教育。县学,郡学,尹慎总是成绩优异。去年秋天,尹慎便在凉州州考中名列甲等第二名,有幸成为能到长安参加联考的举人。
按照北府尚书行省在去年改进的学制,县、郡、州每年秋天举行一次分级会考,前两次会考是为县学、郡学选录学子。而州考却有些不一样,除了为本地的州学选录学子外,每州州考的前五十名被录为甲等生,将被州教谕举荐,参加长安的联考,然后按照成绩和志愿被长安大学、雍州大学、长安工学院、长安医科学院、长安农科学院等“北府高校”录取,爱好军事的学士还有机会被长安陆军军官学院、长安军政学院、长安军法学院等“军事高校”录取。
这些各州州考翘首者可以说是北府学子中顶尖的一群,他们被北府百姓为举人,而一旦在联考中发挥正常,被那些“国学”录取,他们将进行一生进学中的最后一次,成为国学生员。当然了,他们在完成四年学习之后,还要参加一次分科考试,只有这次被称为科考的考试,他们才能取得进士资格,从而从事官吏、检察官、判官、医师等等职业。
由于北府各州相隔长安的距离不一,所以尚书行省规定每年秋天举行各州的州会考,第二年才举行相应的联考,给各州的举人学子们留下一年的赶路时间。尹慎是改制后的第一批举人,而他提前到长安去参加的今年秋天才举行的联考将是改制后的第一次。
尹慎看着窗外雍州的景色,心中暗自感叹了一番,真是北府的精要所在。在经过大将军、车光禄(光禄大夫车胤)、王国事(平章国事王猛)等几名“猛人”的连续治理,雍州已经变成了天下首要富庶之地了。星网密布的水渠堤坝,纵横交错的道路桥梁,一望无际的肥沃良田,无尽无边的绿色树林,还有忙碌着却满脸都是幸福感的百姓,都让每一见到它的人不由地感到一种安逸和平和,这是简直就是众多古今文人们追求的大同世界。而把这里治理成这样的大将军等人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历经北府的“多年教育”,尹慎在传教士口中知道大将军是负有神圣使命的先知明王;在教师们赞叹中知道大将军是一位尊教重学、礼士爱才的国公,车光禄是一名博才广学、声动天下的名士,王国事是一位文武兼优、军政擅长的大才;在各种报刊宣传中知道大将军是一位英明睿智、爱国爱民的领袖;而在众多“热血”青年朋友的倾慕中知道大将军是一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尹慎心中有时候在想,不管其他如何,大将军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一代英雄。
正当尹慎爬在窗框上思绪万千时,几名骑着马,背着长弓腰刀、驮着行李的百姓从马车旁边闪过,很快就远远地落在了车后。
尹慎知道,很多普通百姓在必须做长途旅行时,比如服兵役,参加比武大会试,去长安、黄陵朝圣,干脆就自己准备马匹、干粮和器具,一路上沿着大道缓缓前进,赶上了就在驿站的大棚里凑合一晚,赶不上就干脆在野外露宿。一来可以省下不少钱,二来可以不必那么紧张地赶路,搞得十分辛苦,但是这种方式却是速度极慢,远比不上驿车,而且也不比做驿车舒服。所以如进学的学子,经商的商旅或者调迁的官吏,还是愿意坐驿车。
刚过申时,刚才还只是阴阴沉沉的天色却逐渐地变黑,最后变成连绵密集的大雨。车夫赶着马车在路上冒雨走了一段,最后对车中众人说道:“前面一里多就是是京兆咸阳渭连驿,如果我们按照行程继续赶往东二十里的咸平驿,在这大雨中恐怕难在天黑前赶到,不如就在渭西驿休息一夜,明日继续赶路。”
众人看到大雨难在短时间里停下来,也明白天黑马车赶路会很危险,尤其是在大雨中的黑夜,于是也同意了车夫的建议。
到了渭连驿,尹慎和乘客们一起走下马车,提着各自的行李走进了驿站旅馆,而车夫赶着空车径直赶往驿站后面的马车停置处。
走进旅馆大堂,里面已经坐满了数十人,看来突如其来的春雨打乱了许多人的行程。与尹慎一起的乘客们中有三名同属一个商社的商人,还有四人同属于凉州到长安去公干的凉州刺史治事曹吏员,其余两人却是要到长安神学院进修的凉州教士,他们很快就找到各自的座位。商人发现有一桌居然全是秦州一家熟悉商社的商人,于是便挤了进去;吏员们和一桌从上郡、金城等地调迁到司州的吏员们挤在一起,很快便熟络起来;而教士们却和一群朝圣回来的教徒们挤在一起,并且很快讨论起长安大神庙今年的圣主日典礼。
剩下尹慎一个倒不是没有地方去,同车的吏员、商人、教士们很热忱地招呼尹慎坐在他们哪一桌,而同桌的旅客知道尹慎举人身份后,也很是高兴地同声招呼,要他坐过来。举人的身份在北府百姓的心目中是很高的。
尹慎不愿意去他们任何一桌,不是因为他对这些人有意见,只是这三桌已经非常挤了,如果再加上他,估计连夹菜都不方便了。
这时,旁边的一桌站起一个人大声说道:“这位同学(汗!),到我这里来。我们这一桌还算空余。”
尹慎转首一看,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在那里招呼自己,而他那一桌由于位置偏僻的原因,真的还空余一点位置,于是也不客气,向同车的旅客们拱拱手道:“你们都太挤了,我身形不小,坐下去就更不方便了,我还是去那里坐吧。”
众人也不再强求了,哄笑一声也便算了,都在旅途行程中,不必要那么讲究。
尹慎提着行李挤过人群来到那名男子桌前,这才发现这位男子上身穿棉布短窄上衣,下穿大宽统裤,外边除了穿了一件过膝的棉袍,还还披了一件翻毛羊皮领褂,头上戴了一顶羊毛毡帽,典型的羌人打扮。而同桌的其余旅客却是汉、羌、吐谷浑打扮的都有。
尹慎拱拱手便坐了下来,刚才招呼他的年轻男子先自我介绍道:“我叫姚晨,羌州青海郡人,这几人都是我的同学,也是羌州去年的举人,赶往长安,准备今秋的联考。”
尹慎所在的敦煌郡南边挨着羌州的白兰郡,自然知道羌州的情况。兴宁二年,曾华在大改制后宣布取消青海将军、匹播将军设置,改设州郡。匹播将军治区改为播州,治江温城(今拉萨南),分设山南郡(今藏西、藏南地区)治匹播城,昌都郡(今藏东地区)治姚劲奉命新筑的昌都城(由于曾华不知道昌都到底是在哪个位置,所以北府的昌都相离现今的昌都上百余里);党项郡(今藏北地区),治党项城(今**安多县)。
青海将军治区设羌州,治西宁城,下设青海郡(辖今青海北、西地区),治西宁城;河曲郡(辖今青海南部),治玉树城;河洮郡(辖今青海东部和甘肃西南地区),治昂城。
曾华为了纪念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羌人,不但在播州下设了党项郡,还把整个青海将军治下命名了羌州。此令一出,天下哗然,羌人只不过是西戎夷民,有什么资格能得到这等荣耀。
很多“名士”找到了曾华理论此事,曾华先读了讨胡令,指明了在自己早就把羌人当成华夏一族,同是炎黄子民。然后曾华拿出一叠的文书,上面记录着羌人归入北府十数年来,羌人从军的有三十七万之巨,阵亡者有五万九千余,伤残者九万六千余,名字一一在录。曾华指着这些名字郑正地说道:“这数以十万计的名字,难道还不足以吗?”众人无言以对。
消息传出,羌人无不感念曾华的恩德,对其和北府更加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