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因为罗马帝国这个时候的权力完全操纵在军人手上,皇帝本人也必须要有突出的军功才能保持统治稳定。瓦伦斯即位以来战绩平平,这次的哥特人叛乱久未讨灭,已经引起了罗马公民和军队的很大不满。现在,塞巴斯蒂安立了大功,侄子格拉提安也威震西陲,更令瓦伦斯本人相形见绌。所以瓦伦斯才急于亲自战胜哥特叛军,如果哥特人熬不住先行向塞巴斯蒂安投降,或者最后被侄子格拉提安的军队所消灭,都会让瓦伦斯威望更加低落。再说,瓦伦斯相信了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情报,认为哥特人的军队总共不过一万来人,因而过于轻视哥特人的实力,更急于夺得唾手可得的战果。
华夏元年8月初,瓦伦斯率一支六万人的大军向亚德里亚堡挺进。塞巴斯蒂安得知此事后,忙派人来谏阻皇帝不要冒险亲进。但在瓦伦斯看来,这反而坐实了塞巴斯蒂安想独吞战功的不轨居心。而一部分无能的将领因为被剥夺了军权,所以对塞巴斯蒂安怀恨在心,向瓦伦斯大进谗言。所以瓦伦斯对塞巴斯蒂安的谏言毫不理会,决心立即对哥特人发动攻势。塞巴斯蒂安只有舍命扈从。
看到罗马帝国皇帝陛下御驾亲征,有点心慌了,于是派人来议和,表示愿意接受招抚,条件是得到色雷斯作为哥特人的属地。瓦伦斯自觉胜券在握,对这个狂妄的要求自然嗤之以鼻,同时更增加了剿灭哥特人的决心。
8月2日凌晨,瓦伦斯将辎重留在亚德里亚堡城内,亲率大军出了城门,向着城北约二十公里外的哥特人大营前进。罗马军队的部署是右翼骑兵在前方探路,左翼骑兵在后方掩护,而瓦伦斯亲率约四万人的罗马步兵位于中央。
虽然由皇帝亲自统带,这支军队的士气却并不高昂。原因很微妙,许多罗马公民早就失去了当年的勇锐与训练,而往往把战斗交给蛮族的雇佣军,这次亲自上阵,不免心中惴惴;军中到处都是基督徒,而皇帝本人却是异端的阿里乌斯派,不承认耶稣是神子。人们难免心中嘀咕,这个离经叛道的皇帝怎么可能得到上帝的保佑?上帝会不会像惩罚尤利安一样,也让瓦伦斯一败涂地?但直接的原因还是来自炎热的天气,罗马军已经在烈日暴晒下已经急行军了七、八个小时了,不要说休息吃饭,连水都没喝上几口,大部分的将士早已饥渴难耐,筋疲力尽,走路也只能蹒跚而行。
到了中午时分,耗尽体力的罗马将士终于看到哥特人的营地。在一个小山坡上,千百辆大篷车围成一个完美的圆圈,这就是哥特人传统的“车城”(wagon laager)。罗马人隐约可以看到,在车城里,弓弩手和步兵已经排得整整齐齐,严阵以待,但骑兵却不知去向
瓦伦斯指挥罗马军队开始布阵,右翼骑兵负责防守右前方,左翼骑兵急匆匆地从后方赶上前来,在左前方部署;中央的步兵则由纵队转为横队,组成战斗的军团阵容,这种阵势已经帮助罗马军队横行了五百年以上。但今天,它将迎来自己的末日。
哥特人在荫凉的“车城”中好整以暇,看着对面的罗马人在烈日下忙着调配军队。酷暑加上疲乏,令他们布阵的速度非常缓慢。这本来可以给哥特人以突袭的可趁之机,但哥特人首领菲列迪根却有自己的麻烦。他最精锐的骑兵部队由阿兰人首领萨伏拉克斯统带着,因为出去寻找粮食而失去了联络。虽然在几小时前,他得知罗马军队进军后立即派人去联系骑兵部队,但是到现在还毫无消息。
如果缺少骑兵,菲列迪根根本不敢跟罗马军团打阵地战。于是菲列迪根又玩起花样,派人去罗马军中要求“议和”。这一招倒是正中瓦伦斯下怀,他也需要时间去完成军队的部署。其实两人心里都有数,两军就在眼前对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有什么和可以议?但为了拖时间,双方便开始谈下去。
开始瓦伦斯借口哥特人使者级别太低,不配和自己对话,把他们打发了回去,但多少留下了可以商谈的余地。过了一会,瓦伦斯又派了几个使者去菲列迪根营中,打算再拖上个把小时,让罗马军无论如何也完成部署。但当罗马使节们接近“车城”时,忽然看到火光熊熊,浓烟熏天,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本来是菲列迪根在阵前放火,以防罗马军偷袭,但罗马人看在眼里,却会错了意,以为是对方打算趁烟火的掩蔽而发动突袭,于是便与哥特人开打起来。
恰好在此时,萨伏拉克斯得到消息率骑兵匆匆赶回,看到双方已经交战,毫不客气地从山坡上直冲下来,与罗马军右翼骑兵开始交战。这一支骑兵都是由从华夏骑兵手里生还的哥特人和阿兰人组成的,与华夏骑兵交手的经验使得他们的战斗力远高于罗马骑兵,登时将罗马人压得喘不过气来。菲列迪根看到形势对己方有利,于是命车城中的步兵也立即冲锋,攻向罗马人的中军和左翼,会战在各个方面全面展开。
在罗马军的右翼,两支骑兵部队鏖战不休,罗马骑兵渐渐处于劣势,不断被压向左侧,但至少暂时还没有崩溃。而在另一面,局势又大不相同,罗马左翼骑兵从后方调上来后,最初以猛烈的攻击将哥特人步兵压回了车城,并想趁机攻入车城中。哥特人在战车后面以猛烈的箭雨和标枪遏阻了罗马骑兵的攻势。但这支左翼骑兵并没有退回自己的阵线,而是绕向车城侧后方,想找到一个哥特人防守的薄弱环节。这一战术行动造成了一个致命的后果,左翼骑兵部队和中间的步兵军团之间出现了空隙,因而被哥特人见缝插针,分割开来。
哥特人像潮水一样从车城中涌出,堵到罗马左翼骑兵和中军步兵之间。左翼骑兵本来人数较少,和中央的军团被分开后,就陷入哥特人的重重包围中,很快被歼灭。随后,哥特人开始从左面猛攻罗马军团失去保护的侧面,甚至绕到后方直插罗马军的背部。后面的罗马人布阵尚未完毕,面对哥特人的进攻毫无还手之力,罗马军阵形大乱,再也无法恢复。混乱与哀嚎席卷了战场,颓势一发而不可收拾。而这个时候,瓦伦斯皇帝在战场上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士气大跌的罗马军团最后的心理防线崩溃了,转瞬间,几乎所有能逃的骑兵都丢盔弃甲,策马狂奔而去。哥特人的骑兵和步兵从各个方向包围了剩下的约四万罗马步兵。如果说骑兵还可能脱逃,剩下的步兵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不同的连队如此拥挤在一起,拥挤地以至于一个士兵要么连剑都拔不出来,要么连手都缩不回去。
此役中丧生的除了永远失踪的瓦伦斯皇帝和四万罗马精锐步兵,还有图拉真、塞巴斯蒂安等许多将领和三十五个护民官,以及不计其数的中低级军官和宫廷臣僚。罗马帝国东部的军事力量几乎被摧毁一半,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恢复过元气。
亚德里亚堡战役的经过被逃回君士坦丁堡的随军学者阿米安(ammianus)详细记录下来,然后又被华夏商人连同罗马帝国的求援信一起送到了长安。
华夏二年夏天,曾华知道了这一消息,他对痛哭不已的罗马使节说道:“我们不能让野蛮又一次洗劫文明,强大的华夏军队必须承担其他的责任,文明世界保卫者的责任。”但是曾华的理由真的有这么崇高吗?只有上帝知道。
于是曾华出面说动了中书省和门下省同意再一次发动西征,不过这一次西征的规模要小很多,而且只是针对哥特人等野蛮部族。按照曾华的命令,这次西征由黑海北道行军总管斛律协,副总管窦邻,乌洛兰托率领指挥,抽调了昭州、西州三万骑兵,外加早些组成的,一直驻扎在河西郡的“鲜卑军”。而曾穆正是被抽调过来的数百名军官之一。
“行军大营命令组成一支先遣骑兵军团,做为大军的前锋,由慕容令左校尉统领指挥,抽调三营骑兵组成,你营正是其中一支。”曾闻开始颂布命令。在读命令的时候,他看到了慕容令向着曾穆微微一笑,眼角却满是浓浓的亲切之意。曾闻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慕容垂、慕容令原本与自己关系甚好,但是自从曾穆长大之后,他们父子俩同众多前燕降臣一样,不由自主地向曾穆靠拢。虽然现在慕容垂父子还与自己保持以前那种亲近的关系,但是曾闻心里明白,在他们心目中,自己这个远亲怎么也比不上曾穆这个亲亲的外甥和表弟。
自己这个弟弟,难道除了继承父亲的睿智外,还真的继承了慕容家的风采?曾穆身上散发的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质使得他非常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他脸上那种淡淡的忧伤又非常让人拨动心灵深处的一根弦。所以曾穆身份尴尬,但是他却人气极高,尤其是在国学学子和陆军军官学院里面。
虽然曾闻心里情不自禁地对这个弟弟涌起一种嫉妒,但是他还是很理智地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弟弟,虽然同父异母,但是却是一个母亲带大的。而且在曾闻心里也深深地明白,曾穆人气再高,自己的父亲也不会将王位传给他的。
“大营有没有给我们目标?或者说我们这次西征的最终目的地是哪里?”曾穆开口问道,打破了大帐中的沉寂。
“最终目的地?没有。明王陛下给行军大营的指令是从开始进攻起持续作战一年,胜则进,败则退,打到哪就算哪。”曾闻笑着答道,“所以行军大营给你们现阶段的任务是对第聂伯河以西地区,多瑙河以东地区进行火力侦查,顺便核对一下军情司送来的情报对不对。”
任务明确后,众军官便告辞散去。当曾穆即将离开大帐时,却听到了曾闻的招呼。
“老七,”曾穆在众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七,“这次作战是你第一次正式参战,自己小心点。”
曾穆转过身来,看到对自己一向友善的大哥满脸的关切,心里一动,脸上绽开非常难得的如同阳光一般的笑容:“谢谢大哥,我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