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渴望归隐的圣人却坐上辉煌的宝座,一个伟大的哲学家成了一个伟大的皇帝,这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我曾经想到奥勒留陛下的墓前,然后轻轻朗读他沉思录中的话:‘活得最久的人和死得最快的人,所失去的是一个东西。”
奥勒留用希腊文所写的《沉思录》被做为斯多葛学派的著作早就被介绍到华夏,而且也被雍州大学的教授们翻译成中文,一时轰动了华夏国学。而在这本书的扉页上,曾华做了一篇前序。
“多年来罗马帝国一直动荡不安,危机四伏,甚至可以说兵荒马乱,加上军队的内讧,奥勒留陛下的年轮几乎是在战车下转动的,他的身体也十分疲惫。尽管所到之处,人们都在高呼“皇帝万岁!”。但是奥勒六陛下本人却深知来日不多,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预感徘徊在他心头。不过他早已作好随时放弃生命的充分准备。作为万万人之上的皇帝,通常是没有朋友的,但马可·奥勒留陛下拥有许多知心的朋友。直到出征三天前他们还在一起谈论宇宙、神灵与人生的深奥哲理。两百多年前,罗马城外,风把旗帜吹得猎猎作响,奥勒留深情地与朋友一一握手,就像生离死别一样,但是这次却真的是他最后一次出征。奥勒留陛下的情绪可能感染了朋友,他们请求他留下自己的箴言,于是便有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沉思录。
正当奥勒留陛下为罗马帝国流行的瘟疫以及赈济灾民焦头烂额时,他亲信的将军,叙利亚总督阿维第乌斯·卡西乌斯想要杀死奥勒留陛下并试图继承他无上的权力,但是事情很快败露。奥勒留陛下展现了让历史上所有君主都羞愧的宽容和仁慈,他下令将卡西乌斯叛乱的证据全部烧毁,甚至都没有处罚卡西乌斯(他死在自己部属手上)。这是因为奥勒留陛下相信一句话:任何事物皆有自己合理的归宿,不要强加自己的力量来影响它们。
由此看来,马可.奥勒留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是过分善良和容易信任别人还是让他留下了一些令人难堪的故事。但是他最错误的事情却是他所选择的继承人康茂德。奥勒留深知康茂德的无能,但是却梦想元老院中的贤者能引导康茂德,让他成为一个爱惜荣誉和正直的人。但是事实却与这位哲学王开了一个玩笑。康茂德即位,成为和尼禄、卡里古拉、图密善齐名的罗马暴君。而罗马帝国最辉煌的时期也就这样结束了。”
曾华大声背着自己写得前序,曾闻和曾穆等人都曾经熟读过这篇序言和这本书,心里早就熟悉得不行,巴拉什等波斯人则一脸漠然,因为这跟他们实在没有太多的关系。狄奥多西一世听到后来虽然心里非常不满,但是却不好说出口。毕竟罗马帝国现在的国势和五贤帝比起来差得太远了,瞎子都看得出来,狄奥多西一世也不好告曾华诽谤和歪曲事实,而且他现在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子。
看到狄奥多西一世脸上的不愉,曾华笑了笑,转换了一下话题。
“其实波斯帝国也有伟大的君主。”听到这里,巴拉什等人脸色不由一阵紧张,这位华夏君主刚刚借着罗马帝国哲学皇帝的名义让狄奥多西一世难堪得不行,现在又把矛头转向了波斯,难道他也准备对巴拉什和波斯人来这么一手。
“沙普尔二世是波斯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随着亚历山大大帝的远征,希腊文明席卷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正是沙普尔二世陛下挽救了波斯民族,保住了波斯民族的**性。虽然沙普尔二世是波斯的民族英雄,但是他没有因噎废食,反而大量吸收罗马人、希腊人先进的技术和工艺。”
沙普尔二世在过去对罗马人干得可不少,他数次打败罗马军队,甚至打死了一位罗马皇帝,他“残酷”迫害和压制基督教徒,恢复祆教的国教地位。所以对于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以及一位罗马皇帝来说,狄奥多西一世对沙普尔二世的记忆可是非常得不好。所以曾华也不好说得太露骨和坦白,但是就是这些话,却让巴拉什等人觉得含义深刻。毕竟奥勒留离现在两百多年了,更和狄奥多西一世八竿子打不着,可沙普尔二世却去世没多久,还是巴拉什的祖父。
“对了,狄奥多西一世,听说你去年镇压了一起异教运动,并已经宣布基督教为国教。”
曾华跳跃性的思维让狄奥多西一世和巴拉什等人应付起来很吃力。
“是的陛下,阿波加斯特和尤吉尼厄斯这两个异教徒闹得太离谱了,完全违背了上帝的旨意。我已经下令通缉他们二人和他们的追随者。”
听完狄奥多西一世的话,曾华摇摇头说:“宗教,的确非常危险和棘手。放松了,容易出现分裂和冲突,严重影响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凝聚力,过紧了又容易出现思想**和僵化。”
不过曾华只是发两句牢骚,绝对不会和狄奥多西一世交流对付宗教的方法和手段。做为一个穿越者,曾华深知宗教的优劣。所以他一手创建了圣教,再将其发展成华夏占绝对优势的国教,并开始强力向外输出。但是现在曾华又开始给圣教在华夏套上绳索,死死地限制住它的世俗权力,而且巧妙地将法律与宗教的信仰联系在了一起。做为“先知”一手创建完善的法律体系,信奉圣教的信徒肯定会全心去信仰,一旦把法律当成了信仰,那么被法律限制的教会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在此基础之上,曾华还将教会花费大量财力人力建立的教会初学体系收回,与同样花费巨大财力人力建立的官办初学合并,形成了有史以来世界上最庞大的国民基础教育体系。并绝对地保障教育系统的**性,从华夏十年开始,学校除了宣传热爱国家和品德教育之外,不准宣传任何宗教和政治色彩的思想,而高等学府更是在以前半自治的状况下获得更大的自治-“教育是帮助受教育的人,给他能发展自己的能力,完成他的人格,而绝对不是把被教育的人塑造成一种特别的器具,给抱有他种目的的人去利用。”并确定了国学和州学中“教学自由”(教授自由讲授和自由进行学术研究的权力)和“学习自由”(学生学习中不受行政干预和修课自由)的高等教育基本体制。
曾华心里很明白,他留给华夏所有东西的最终本质是科学和民主,那是对付愚昧和**的不二法宝。而有可能形成愚昧和**的华夏圣教教会本身却有一个非常尴尬的体制-他的基础是传教士,都是由神学院毕业的专业人士。而所有的教士、牧师、主教乃至大主教都是由教民一级级选举上来的,甚至连教宗(曾华和他的后代继承人)都只能根据全国大主教会议提名、全国主教会议投票决定来任命枢机大主教团,而且这种选举在现在这种历史环境中却是世界上最民主的。
而且曾华在圣教占据绝对优势之后,反而悄悄地将以前套在道教、佛教甚至景教等“异教”头上的绳索松开。佛、道等宗教此前数十年里被圣教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躲在学院里埋头“修研”。他们为了“复出”,时刻都在准备,他们一直都在“与时皆进”,不断吸收着华夏文明和外传进来希腊等文明的“精华”,抛弃以前思想体制的糟粕,完善着自己的宗教体系。所以曾华在华夏十二年部分放开“宗教禁令”时,“新”道、佛、景等宗教焕发出来的活力让圣教一时晕了头,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利用自己固有的优势进行反击,在激烈的斗争中保住了自己的绝对优势,不过他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自己的思想体系一旦僵化和落伍,就很容易被国学和州学培养出来的华夏精英们所抛弃,因为越有学识的人越清楚宗教的本质和其基本作用。
狄奥多西一世不知道曾华心里的那些花花肠子,只是本着一个“虔诚”基督教徒的思维继续说道:“阿姆布罗阿兹对我说过,希腊雅典举行的奥林匹亚竞技大会就其起源来讲,是异教的主要源泉,是异教徒活动,有违基督教教旨,建议我将其废除掉。罗马的神庙应该被摧毁,对异教诸神的崇拜和祭祀应该被禁止。还有埃及的亚历山大,那里简直快成了异教徒们的天堂,那里的亚赛拉庇斯神庙和图书馆是异教徒淤生的根基,那个打着哲学家名号的伊帕提娅是个邪恶的女巫,这些肮脏的东西都应该被烧死,然后永远深埋在地狱里。”
阿姆布罗阿兹是米兰大主教,深得狄奥多西一世的信任,被他称为基督的良心。他对狄奥多西一世影响力非常大,看来这位大主教已经让狄奥多西一世深信要想恢复基督的荣光,就必须扫除一切异教徒给罗马带来的“污渍”。
既然狄奥多西一世想结束继承古希腊文明的罗马文明,开始以黑暗和**出名的基督教中世纪文化,曾华也不想拦着。虽然他对即将被禁止的雅典奥林匹亚竞技大会有些想法,但是经过思量之后却打消了将其移植到华夏去的念头,因为华夏现在自己已经有了一项盛大体育赛事—四年一次全华夏运动大会。弄些人才和竞技项目回去就好了,奥林匹亚竞技大会被禁止就由他去吧。但是亚历山大的事情曾华却打算好好管上一管。
目前华夏国学中有不少来自希腊、罗马的学者,在他们心中,亚历山大图书馆可是个神圣的地方,是世界知识的总汇,要是狄奥多西一世真一把火把它给烧了,说不定这些已经加入华夏籍的学者会鼓动中书省向罗马宣战。
于是曾华开始与狄奥多西一世谈判,要求将亚历山大图书馆赠予华夏,允许那些被宣布为异教和异端的学者去华夏避难,那位女巫伊帕提娅就“榜上有名”。
狄奥多西一世虽然不理解曾华这么做的含义,但是将异端的图书和学者送到也属于异教的华夏,对罗马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在曾华答应免除华夏军队帮助罗马人收复巴拉米尔城的军费以及二分之一的外债(由于贸易逆差,罗马帝国欠华夏不少钱)之后,狄奥多西一世答应将原本要被烧毁的亚历山大图书馆、罗马图书馆、米兰图书馆、雅典图书馆、君士坦丁堡图书馆所有的“非基督异端书籍和文物”送给华夏,所有应该被逮捕和处死的“非基督异端”学者可以申请去华夏。
事情谈妥之后,曾华、狄奥多西一世、巴拉什一世开始谈正事,他们就华夏、罗马、波斯三国的相互关系和地位做了一次讨论,一致认为三国是友好互助、互相尊重主权和风俗的兄弟国家,他们代表着世界先进的文明,为了保护这种文明,有必要联合起来对野蛮、凶残的蛮族进行压制和打击。
在解决三国之间矛盾纠纷时,第三方有义务帮助矛盾双方调解,帮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
为了各自国家的进步与发展,三国之间保持密切的往来和沟通,保证商业自由贸易和学术上的交流。为此他们将授权相关官员起草和签订相关的商贸和关税协议,人才流动协议,通航协议等等一系列友好互惠协议。最后,三位皇帝陛下签署和公布了《巴拉米尔宣言》。
剩下的就是下面的官员进行各种协议细则的讨论了,而闲下来的曾华提议三位皇帝去就近的叙利亚游览一番。狄奥多西一世和巴拉什一世表示了同意。
过了近两个月,正在大马士革游览曾华收到了罗马方面送来的《赠送书籍和文物清单》以及自愿申请避免的学者名单,由于这项工作还在继续中,所以这份清单和名单还将继续延长。不过曾华看完最先拟定的亚历山大图书馆目录,还是忍不住心脏乱跳。
古希腊著名诗人荷马的全部诗稿,由亚历山大图书馆复制和译成的拉丁文版本;包括《几何原本》在内的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德的许多真迹原件;早在公元前270年就提出了哥白尼太阳和地球理论的古希腊天文学家阿里斯托芬的关于日心说的理论著作;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爱斯奇里斯、索福克里斯、幼里披底斯的手稿真迹;古希腊医师、有西方医学奠基人之称的希波克拉底的许多著述手稿;第一本希腊文《圣经》旧约摩西五经的译稿;对医学、数学、物理等诸多方面有贡献的古希腊哲学科学家亚里士多德和学者阿基米德等学者的众多著作手迹。此外,还有曾华不知道名字的古埃及人及托勒密时期众多的哲学、诗歌、文学、医学、宗教、伦理和其它科学的大批著作。最后的统计数字是各类手稿超过五十万卷(纸草卷)。
曾华看着这些熟悉和不熟悉的名字,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看来以后西方要想研究他们自己的文明历史就得去华夏留学了。有了这个惊喜,曾华对多达三千七百六十九人的申请避难学者名单只是匆匆瞄了一眼,反正他都不认识,就是其中的伊帕提娅也是从狄奥多西一世嘴里以女巫的名义听说的。好吧,都去华夏吧,反正华夏国学和州学里的教授一半是圣教徒,另一半是各种各样的异教徒,也不在乎这些人了。
曾华在大马士革城领事馆里举行了一次让罗马人和波斯人觉得新奇的华夏过年庆典,时间很快就到了华夏十七年。
二月,狄奥多西一世要回君士坦丁堡了,因为随着一系列的压制政策的出台,异教徒的反抗也越来越强烈了,罗马皇帝必须回去坐镇。曾华也准备回国了,因为他出来都快四年了。
与曾华告别分道后,狄奥多西一世对身边的侍卫官抱怨道:“这位华夏人的皇帝看上去像是与我和巴拉什在开会,实际上却是在同马可·奥勒留和沙普尔二世开会。”
曾华看着越来越远的大马士革城,突然回头对曾穆说道:“如果你有一天要建国,我建议你把首都设立在大马士革。”
曾穆脸色一惊,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口问道:“父王,这是为什么?”
“两河流域太富庶了,出不了好士兵。波斯高原虽然不错,但是离这里又远了些。唯独这大马士革,南连阿拉伯地区,东通两河流域,北望小亚细亚,西出埃及,不但有叙利亚谷地做基地,还背靠着地中海,实在是一个东西南北要冲之地,就好比华夏的洛阳。”
曾穆听完之后,不由地向远处的大马士革眺望,过了一会才答道:“请父王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