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过就是偷懒耍滑的那点事儿。
所以当他一放下碗筷就又溜了出去,除了孙氏嘴上骂两句,也没其他人多说多问,似乎这已经是稀松平常之事。
云萝去虎头家吃了一顿,在天黑前回来了,手上还真拎了个脑袋大的鱼篓子,并有一丝丝焦香味儿从里头幽幽的散发出来。
孙氏眼睛一瞪,伸手就夺了上来。
面对这强盗般的行为,云萝迅速的往旁边一让,耷拉着眼角说道:“这是二奶奶让我带来给弟弟妹妹们尝个滋味的。”
“呸!一天天的就晓得往那边跑,怎么不索性住那边儿算了?也不晓得谁才是你亲奶奶!”
云萝脸色不变,张嘴说出的话却直戳肺管子,“我倒是想换个奶奶呢,每次过去都能连吃带拿的,脾气又好从不乱骂人,真羡慕云蔓姐姐和虎头。”
孙氏的火气被瞬间点炸,不管不顾一巴掌就挥了过来。
云萝下意识的伸出了腿踹过去,但伸到半路又收了回来,只将身子往旁边让开,皱眉说道:“谁家奶奶跟你似的动不动就伸手打人脸?说你不如二奶奶慈祥可亲会疼人还不服气,没瞧见连太婆都不稀罕你吗?”
孙氏被气得倒仰差点没厥过去,郑大福眼看着不像话,连忙出声喝止,“够了!整天吵吵嚷嚷的没个清净,你能不能消停点?”
又深深的看了眼云萝,有心想训斥上两句,又莫名的有点不好出口,最后也只挥手让他们出去。
尽管他不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能知道那些陈年旧事,但云萝今儿的这些话确实听得他心惊肉跳的,太扎人心了!
孙氏转头跟郑大福闹了起来,但大儿子一家都在,她又不敢狠闹,一时间吵嚷嚷骂咧咧指桑骂槐折腾个不停,心中的火气越积越深。
可惜那挑起了她火气的人早已经跑到外面,正跟几个小的一起围着鱼篓子,愉快的分享里头的油渣。
“三姐,油渣太好吃了!又香又脆咬着全是油呢。”郑小弟一手油渣,另一只手抓着篓子的边边,怎么都舍不得松开。
云桃也抬头看了她一眼,恨恨的说道:“奶奶把油渣都藏了起来,就拿了半小碗出来,都不够大伯一个人吃的,我们的桌上连一点油星子都没有!”
早就预料到了。
云萝倒是并不很馋油渣,拿着一颗尝了尝滋味就不再动手,抬头看到郑云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正眼巴巴的张望着这里。
接触到云萝的目光,她脸色一变,然后用力的瞪了她一眼,状似十分不屑的“哼”一声后转身跑进了东厢,再重重的关上门。
“嘭!”
云萝:“……”神经病啊!
文彬和云梅凑在一起“吃吃”的笑,眼珠子不时的往那边溜,油渣都嚼得更有滋味了。
这又是一个热闹的晚上。
洗洗刷刷,转眼就到了入定睡觉的时辰,除了云萝和他自己屋里的那几个人,没人注意到郑丰收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悄悄的回来。
次日一大清早,天才蒙蒙亮,白水村就热闹了起来,其中自然也包括郑大福家。
老爷子一早起来喝了碗稀饭之后就先带着两个儿子和二媳妇刘氏赶着牛车往田里去了。
今日开始耕田,往年还要再加上一个吴氏,只是现在吴氏有了身子,又见了红动了胎气,自是不能再让她干这样的重力活。
三天前的那一通闹,便是孙氏都有点给吓住了,这两天吴氏一直躺在屋里啥都不干,也就昨天早上发现她藏得好好的野猪肉不见了的时候,指桑骂槐的骂了一通。
可吴氏又不像刘氏那样胆小怕事,骂便骂,她躺在屋里压根就连个面都没有露一下。
至于大房?
耕田这种重力活,郑丰年从来都没有干过,郑大福和孙氏也舍不得累坏了长子。
大人们去耕田,小孩也没得闲。
云萱拎了两大篮子的衣服,正要出门去河边清洗,云萝眼睛一扫,忽然把她拦了下来,然后从篮子里拎出了一条雪白的亵裤。
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一家人的衣服向来都是一起洗的。但即便是孙氏那么个刁钻刻薄的人,也会把郑大福的贴身亵裤单独收起来清洗,不会叫儿媳妇和孙女沾手。
吴氏和刘氏自也是如此。
可现在,篮子里出现了一条明显是男子的亵裤,而且靠近了似乎还有一股奇怪的气味。
云萱下意识伸手来夺,“小萝,你做什么?快放回篮子里!”
云萝往常都没什么表情的脸色此时却已经有点发黑,避过二姐的手之后更是将那条雪白的、细棉布的亵裤直接扔到了地上,“大姐也就罢了,都是女孩子。为什么大哥的亵裤都让你去洗?”
说罢,一脚踩上了那条亵裤。
那边屋檐下的郑云丹顿时尖叫了一声,指着云萝便嚷嚷道:“你干什么?又不是让你去洗,你干嘛扔了我大哥的裤子还拿脚往上面踩?”
这一声尖叫把在家里的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自也看到了被云萝踩在脚底下的那条裤子。
云萝冷冷的扫过郑云丹,然后直接对上从屋里出来的郑文杰,“大哥都快要娶媳妇了,怎么还好意思让我二姐给你洗亵裤?我都不好意思让二姐给我洗。”
郑文杰的小白脸霎时通红,就连李氏和郑云兰都咽下了到嘴边的话,郑丰年更是缩回到屋子,仿佛从没有探头出来查看过。
孙氏皱了皱眉,难得的没说话。郑玉莲却翻了个白眼,说道:“就你事儿多,当妹妹的给哥哥洗几件衣裳本就是该当该份的,你想偷懒也找个别的由头。”
“小姑给我爹和三叔洗过几件衣服没有?”云萝怼回去,然后又看着郑文彬说道,“亲娘和亲妹妹都不洗,倒是好意思让堂妹给你洗亵裤,你的先生和同学们都知道你这么不知羞吗?”
郑文杰的脸色简直都要憋成了酱紫,心里不禁有些埋怨母亲,可又不好在这儿跟云萝多做解释。
云萝可不管他们的脸色和心思,说着就将二姐手上的两个篮子夺过,翻转着将里头的衣服全部都倒了出来,将那几件一看就是大伯家的衣服全都挑了出来,“大伯娘和大姐少在屋里聊会儿天,就能把自家的衣服都洗干净了,我二姐又不是你家的丫头,伺候你们吃伺候你们穿,还得给你家少爷洗亵裤。”
又将郑玉莲的衣服扔了出来,说:“也不盼着小姑给我爹和三叔洗衣服,把你自个儿的洗了,我二姐就能轻省许多。”
然后将剩下的衣服往篮子里一拢,两个篮子顿时闲了一个。
云萱吭吭哧哧的手足无措,云萝却一手拎起篮子,另一只手扯着她就出了门,留下身后院子里一地的脏衣服。
身后众人的脸色分外精彩,郑玉莲更是忍不住跳脚骂了起来。
这一场好戏,云桃却是看得眉开眼笑,此时见云萝出去了,连忙拉着云梅跟上,文彬亦是从边缘上挪移,“哧溜”的追出了门。
云萱还觉得不好意思,被云萝拉着走仍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却正好对上了紧跟着她们出来的三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不由得一呆。
云桃蹦跳着几步追上来,背上的竹篓子也跟着她一跳一跳的,“三姐,你可真厉害,指着大哥的鼻子骂他,他竟然还不敢回嘴。”
云梅也仰着脑袋,傻乎乎的冲着云萝笑。
她虽还小不懂许多事,但也晓得在家里谁对她好,她就跟谁亲近。
可惜云萝现在没什么心思理她们,她皱着眉,只觉得对大伯那一家人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父母对子女,子女对父母,嫡亲的兄妹姐弟之间,或者年纪还小的,那都无妨,可一个十六岁的、都可以娶媳妇了的隔房堂兄让十二岁的堂妹给他洗亵裤,也太不要脸了。
不止如此,她刚才将篮子翻转过来后,还看到了另一条男子的亵裤,那尺寸和布料颜色很显然就是郑丰年的。
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因为就连孙氏,她会把自己的亵裤扔给儿媳妇和孙女洗,却绝不会让老头子的亵裤出现在她们的手上。
乡下的老太太都知道,做事情不能那么不讲究。
云萱见她沉着脸不说话,不由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说道:“别气了,不就一条裤子嘛,有啥呀?你可是把他们的衣裳全扔了出去,还不知他们在家里要怎么生气呢。”
云萝看着她这混不在意的样儿,只觉得一口气憋在了胸口,都不知该说她单纯,还是自己懂的太多瞎操心。
文彬跟在后头,眼珠子骨碌碌转着。
他也不是很明白,不过看三姐的样子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他还从没见三姐这样生气过呢。
所以肯定是大哥他们不对!
低头看一眼满满一篮子的衣服,抬头说:“三姐,你别生气了,我也自己洗衣服,不让二姐洗了。”
云萝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忽然神色一动又转头看着他,说:“你去跟爹娘说,大伯和大哥让二姐给他们洗亵裤,让我发现把他们的衣服全都扔出来了。”
郑小弟眨巴眨巴眼,瞬间一脸“我懂了”的表情,转身便“哒哒哒”的往村外奔去。
也不晓得他到底懂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