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结局,是一个浑身裹着黑色披风的神秘人拿走了混沌钟,还有一方小巧的玉简,显然,里面就是秘境主人的功法正本了。
他身后的黑暗中,一双金黄色的兽眼突然间睁开了,那双兽眼比人还要高,中间是一线狭长的黑色竖瞳,然后,微眯。
整个大屏幕突然黑下来了。
背景音乐是一曲非常独特的笛音,宛转悠扬,伴着音乐声,电影结束的制片人名单也一个个浮现出来了,这些名字有的是飞剑的铭文,有的是火光中的蝶,各个不同,各个都充满巧思。
整个放映厅都是静的,许多人脑子里此时都是一个想法:“啥?这就完了?”不信邪的掏出表来看时间,竟然还真过去了两个半多小时了!
看完一部烂片,观众都会觉得时间怎么这么漫长,一听说终于完了,全都会如释重负。
但看完一部精彩的影片,却觉得时间好像被“折叠”了,也不知道怎么过的,突然就结束了,然后整个人就像经历了一场剧烈的运动一般,浑身乏力,怅然若失。
就这么诡异的、无声的把几分钟的“片尾曲”听完,之后所有“观众”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啪啪啪鼓起掌来。
在《问天》的原著中,作者玄机子就特别擅长以人类种种原始欲.望,来推动情节发展,每个人,或者妖,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还有或明显或不明显的“缺陷”,而正是这些独特的性格,才一环扣一环,通过一个“秘境”,一部“功法”,就把天下所有的宗门都裹挟了进去,然后在此过程中,也是因为这些独特的性格,才碰撞出了一个又一个精彩的火花。
道是什么?知行合一,直指本心,就是道。而再好的道,你从心里都不认同它,还指望能从中获得怎么样的收获不成?
影厅中间的座位上,马教授啪啪啪的拍着座椅扶手:“真不错,真不错,不愧是我小徒弟啊!故事本来就挺好,他的电影画面更是一绝,每帧镜头都自有深意,了不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啊哈哈哈哈!”
韩夫人也觉得片子好看极了,不过她毕竟不是专业玩这个的,于是虚心跟马教授请教:“我就觉得画面挺美的……不光美,重要的是那种意境!我干儿子是不是化用了很多古诗进去啊?”
“嗯嗯,你都看出来了几首?”
“我印象中最深的,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衰笠翁,独钓寒江雪’,‘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太有冲击力了,重要的是跟剧情联系的也很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和多此一举……”
“那你相当不错了,其实还有——比如‘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你想想天鸿宗那里是不是这样?还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个蓬头真人很对我的胃口嘛!还有那个‘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不得不说,我这小徒弟就是胸中自有丘壑,他怎么想出来的啊你说,是不是跟他能拍好星际题材的电影也有关系?得佳徒如此,夫复何求啊哈哈哈!”
韩四平在旁边听多了,忍不住吐槽他:“快别得意了,都没有正式拜师……”
“俗!一看你就是个俗人!”马教授半点不以为忤,笑道,“都一切尽在不言中了,那么个仪式有没有完全不重要,在我心中,小朱就是我徒弟,小朱心中也肯定当我是他师父,要不然你去问他。”
碰上这么厚的脸皮,韩四平也是直接败退了。
因为连韩夫人都在一旁叛变了:“我说你计较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咱还是多聊聊电影吧!我觉得马教授就特别厉害,比我看出来的多多了,你就老老实实在一旁听着吧!”
把韩四平那叫一个气够呛,“这些算什么啊?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有好几首他还没看出来呢!比如‘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就是天机门那里,想起来没有?还有一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就是那个拂袖而去的飘渺真人那里,没错吧?”
得,被老顽童一样的马教授一气,韩四平这个平日里最是四平八稳的大叔也跟他幼稚的杠上了。
他们俩“吵架”,倒是造福了周围的一圈人,谁不知道这俩人都是大师级人物啊,不但电影拍得好,国学造诣也深的很,刚刚看完电影,有许多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却又发现自己太文盲了以至于啥都说不到点子上,听这两位这么一分析,大家趁热一回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当时光被震慑了。怎么没想起来这正是古诗词的活学活用呢?而一旦知道了,再回味一下,顿时更觉得意蕴深远,简直就像被通了电,浑身都是麻酥酥的……
“我觉得朱导演每次表现‘杀人’都特别有感觉……”吵了一会儿之后,围观党中的一个人也兴致勃勃的插.入了对话中,这人能和他们坐得很近,赫然也是位非常牛逼的大拿,姓柳,比国师他们还高一辈,“尤其最后那个黑衣人杀毒手仙的时候,简直充满隐喻,我敢打赌,这俩人绝对有纠葛!”
“真是诚意满满啊!”他旁边的一位不像这几个专业人员一样痴迷艺术,人家就是搞投资的,电影有什么内涵都不关他的事,重要的是这次投资能不能大赚,“这流畅的剧情,华丽又真实的特效,就算看不出那些诗啊词啊的人,也不耽误被世界通用的美震撼。一个成功的导演就应该做到这一点,雅俗共赏才是牛,要是为了意境弄的剧情垃圾就太不值了,他把握住了平衡,这片子优秀的超出了我的预期!”
几个投资人显然和这位更有共同语言,闻言也都连连点头,脸上的神色都放松了许多,这世上比看了一场好电影更愉快的事,大概就是这部好电影自己也有投资份额了。所以开始之前朱导演做什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害我们也跟着担心半天,生怕好几亿的电影就这么搞砸了。
而“刚才还忧心忡忡”的朱导演,此时也终于嘘了一口气,瘫在座椅上,转身看着沈平章,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淡淡微笑。
沈平章的眼中闪过心疼之色。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年多以来,为了这部电影,朱子墨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
无论怎么样为他调补,他的体重都比之前轻了足足十斤。
家里的书房,古典书籍摆了满满一书架,有了灵感就去电脑前敲敲打打,他们拍外景,一共跑了八个地方——所谓真正的美景与人迹无缘,所以他们去的地方条件都很艰苦,别的演员都是跟一小段,演完自己的戏份就可以走人了,只有朱导演,他要从头跟到尾,每天还要殚精竭虑的画电影脚本。等电影拍完之后,他画的那些草图,已经用完了两个厚厚的笔记本。
太难了。
很多时候,沈平章都看的心疼,劝他别这么拼命,有些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反正我们还年轻,怕什么?
朱子墨其实也觉得自己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