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一顿呵斥,果真起了效果,朝廷内外一下子清净多了,也少了许多别有目的的相互攻讦和制造事端。
现在三个皇子都老实了,缩在王府里头,谁也不敢出头,好歹也要把这阵风头避过去才行。皇帝对楚王态度也好了不少,因为这些日子他常常进宫陪太皇太后,哄得老太太很开心,于是太皇太后也很少用“开枝散叶”“雨露均沾”这些事情来唠叨皇帝。
其实皇帝大半的气还是对户部官员的,这些人是仗着自己的老资格,不把皇子放在眼里,居然还敢让皇帝难堪,但皇帝还是把这口气咽了回去,现在这种财政状况,他也根本没有办法动户部,只能勉强维持,等撑过去这几年,财政状况好转一些再说。儿子听话孝顺,他这个做老子的心里也舒坦不少。
九月,李令晖满了百日,家里摆了酒,涵因刻意低调,就只请了亲戚来庆祝。有太监来传太皇太后的旨意,宣涵因次日进宫,请她带着新出生的小公子给太皇太后瞧瞧。
涵因每次进宫都难免紧张,要小心翼翼的提防皇帝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虽然先时太皇太后特赐她进宫可以带自己的丫鬟入宫,但是就算是盼晴和云际都跟着,她们也不能对皇帝出手,那可是谋反大罪了。
出入宫中,受到太皇太后的宠爱,在别人看来是风光无限的殊荣,但对于涵因来说,却是一桩不折不扣的苦差事。
过了中秋,刚下过一场小雨,风也渐渐凉了,不疾不徐的吹在人身上,带着秋日的湿冷气息。枯黄的叶子从道路两旁的树上飘落下来,铺了一地,被马车和行人践踏过,和泥浆混在一起。
进了皇城,路面都是由青石条铺就,就没有那么泥泞不堪了。涵因在宫门前等候觐见。来的却是皇帝的贴身太监曹义。
曹义笑呵呵的说道:“皇上宣夫人御书房觐见。”
涵因心里便是一沉,脸上却笑道:“太皇太后传旨召见,恐怕要见过了太皇太后,再去觐见皇上。”
曹义说道:“现在太皇太后正在接受诸妃的问安,夫人先随奴才觐见皇上。”说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涵因对紫鸢和兰儿说道:“你们两个在这等着。仁寿宫的公公们来了,你们就回报一下我的去向。”看着曹义说道:“太皇太后特准我的丫鬟可以跟着入宫,让这两个丫头跟着我可好?”
曹义笑道:“这是夫人的殊荣。自然是可以的。”他在皇帝身边已经有年头了,是刘胜一度失宠的时候,刘公公提拔到皇帝身边的。待人做事滴水不漏,每次被太皇太后叫去问皇帝的情况,既能让太皇太后满意。又不会说皇帝不想让太皇太后知道的事情,皇帝很喜欢他的谨慎,只是他的性情因为过于小心比较无趣,不像刘胜那样大胆,变着花样讨皇帝的欢心。曹义虽然没有参与过刘胜搞出来的那些事,但是皇帝对这位夫人的那点小心思他却是心里跟明镜似的。
因此。他也不奇怪涵因那副如临大敌的姿态。他不由多打量了几眼涵因,果然是国色,但也不至于到红颜祸水那种程度。怎么就让皇帝念念不忘呢。为了让皇帝如愿,刘胜没少折腾,偏就是没成。也不知道是因为皇帝运气太背了,还是每次事情都那么巧,如果不是运气。那么这位夫人手段着实令人佩服。
涵因从奶娘手里接过令晖,冲着盼晴、云际一点头。便登上了为她准备的肩舆。曹义在前面带路,两个丫鬟在后面跟着。
御书房中,皇帝看着给她行礼的涵因,差点就要自己站起来亲自去搀扶她起身。生过孩子不久,她有些发福,肌肤丰润,身材合中,肩舆只抬到宫院外,她亲自抱着孩子一路走来,腮晕红霞,香汗细细,娇喘微微。举手投足,清心玉映,自有闺房之秀,顾盼之间,神情散朗,亦具林下之风。
让皇帝最着迷的便是涵因身上两种矛盾的气质混合在一起,前些年涵因还只是偶尔因为事情暴露出她的内心,随着年纪增长,她似乎并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另一面,这两种气质也愈发自然的交融在一起。
皇帝盯着她半饷,方回过神来,笑道:“夫人坐吧,哦,赐坐,快赐坐。”
涵因垂着头,眼角的余光一刻也不敢放松,盯着皇帝,看他有什么企图,好随时准备应对。只听皇帝清了清嗓子说道:“夫人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托太皇太后、皇上的鸿福,妾身安好。”涵因字正腔圆的答着,话音里听不出情绪。
皇帝看着她怀里的襁褓,笑道:“这便是你的三公子了?”
也不知道皇帝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忽略了李湛的庶长子李令彦,而且还用“你的”,完全不提李湛,只按照涵因生的顺序排。
涵因似乎并不知道皇帝话里面的别有意味,只当皇帝记错了,说道:“全家序齿行十一,我们三房里头排第四。”
皇帝知道她不会理睬自己的弦外之音,笑道:“抱过来让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