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树梢,宫墙莲灯黯淡,宫人在前面拎着灯笼,引着各自主子回宫。
等回到长春轩时,顾晗早就筋疲力尽,一整晚,她浑身都是紧绷着,根本不敢放松一刻,她怔怔地透过楹窗看向殿外,却不知该将视线落在何处。
她有些发怔。
也有些庆幸,幸好今日圣上被淑妃截走,否则,她这副模样,恐怕只会在圣上面前露出马脚。
玖思脸颊也有些白,看见主子这般,只当她被吓到了,毕竟那可是一具真实的尸体,而且还被泡发成了那副模样,玖思现在想起,都觉得胃中一阵闹腾。
她低声心疼:“主子被吓到了吧?”
顾晗立即回神,她轻轻地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
“备水。”
沐浴时,顾晗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浴桶中,长时间不浮出水面,很快就传来窒息感。
呼——
最后一刻,顾晗破水而出,热水带着干花瓣溅在了地上,她所做的行为全是可以自控的,或者说,都是自主的,所以,她感受不到刘若仟那时的绝望。
顾晗眼眸中平静,搭在浴桶边缘的手指纤细白皙,不再会因想起刘若仟而觉得些许颤抖,她拂去贴在肌肤上的一片花瓣。
这一刹那,顾晗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情绪。
对刘若仟并无愧疚,早在刘若仟拿着所谓的证据来找她时,就注定了她们的结果,在不知那所谓的证据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时,顾晗一定会选择代价最小的那个做法。
刘若仟死了,所谓的证据消失,而她安然无恙。
所以,她不会假惺惺地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再来一次,她仍是会选择这样做。
在她眼中,旁人的命自是比不过自己。
相较这些,她只是觉得她似太过冷静了些,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而在知晓自己不会因此背负代价时,她居然只是彻底松了口气。
顾晗轻垂了垂眼眸,她是早就对这后宫生存之道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她本身就是这般冷血的人?
顾晗不知,但只要可以让她在后宫一路顺途,护得家族顺遂安康,冷血便也就冷血罢。
玖念见主子泡了太久,担忧地出声提醒:
“主子,时辰不早了。”
顾晗回神,任由玖念扶着她出水,擦身,穿上亵衣。
今日是玖念守夜,其余宫人早就退了出去,玖念在顾晗床榻前铺了被褥,等主子躺下后,她刚要去吹灭蜡烛,忽地想起玖思的话,犹豫了下,她小声说:
“今日就亮了蜡烛,可好?”
顾晗一顿,她知晓,玖念是怕她在夜间会生出害怕。
顾晗想说不用,但在话音刚要出口时,她倏地噤声,不论她怕不怕,一个刚出阁的女子合该是怕的,适当示弱并没有什么不好。
而且,顾晗几不可察地朝翊安宫的方向看去一眼,这后宫女子所有的心思和手段,都不过盼着那位会生一丝怜惜罢了。
她亦如此。
所以,顾晗只轻声温柔说:“好。”
坤宁宫,暮秋扶着皇后坐下,替她拆下发髻上的金簪,皇后尊贵,每日戴的发饰也都很贵重,不仅贵,也的确很重,暮秋习惯性地在拆下发饰后,替皇后揉了揉后颈。
皇后拆下护甲,有些疲乏地揉了揉额间。
暮秋从铜镜中看了娘娘一眼,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娘娘,刘秀女当真是自己失足落井的吗?”
皇后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紧不慢道:“皇上金口玉言,此事还能有假不成?”
事情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暮秋哑声,但她想说的是:
“可是这件事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那人手脚做得也太干净了。”
刘若仟一事,查了这么久,终于了结,皇后并不想多谈这件事,她抬手抚额,打断暮秋的话:
“你知道宫中有多少人吗?”
“会害人的,可不仅仅是妃嫔,宫中妃嫔数十,伺候的宫人近千,你说,一个没有线索和证据的案子,想要在成千上百的人中查出真相,要耗费多少时间?”
皇后抬眸,近乎漠然地瞥了暮秋一眼:“有些事情,不用查。”
暮秋嘴唇动了动,半晌没有说出话。
她有些想知道,倒底是有些事情不用查,还是有些人不值得费那么时间精力?
最终,暮秋也没有问,因为她心中早就有答案了。
顿了顿,皇后才回答了她之前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