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彻赶过去的时候,就见老爷子手中握着一柄沉重的震天弓,乌青色的雁翎箭正对准靶心。
一箭射出去,却并未命中。
“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搁下震天弓,老爷子嘴里不住地叹气。
肖彻上前道:“震天弓分量沉重,义父不妨换把轻的。”
“不换了。”老爷子摇摇头,“再换也一样,到我这个年纪,不服老都不行。”
旁边有个茶轩,肖彻对着老爷子道了声请,“义父请过去用茶。”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茶轩。
老爷子问他,“今天回来这么晚,又碰上大案了?”
肖彻自知一举一动瞒不住老爷子,摇头道:“旭哥儿昨天替我挡了酒,请他吃饭。”
“那小子,留在北城兵马司是屈才了。”老爷子道:“你若觉得中意,就弄到手底下来办事。”
肖彻颔首,“孩儿正有此意。”
顿了一顿,肖彻又缓缓开口,“义父,母亲手里的那把钥匙,没让崇明帝找到吧?”
老爷子眼眸微闪,随即应道:“没有,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肖彻说:“我只是觉得,崇明帝的目的性那么明显,母亲把钥匙留在宫里始终不安全,不如,交由孩儿保管。”
“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老爷子笑道:“你母亲自有办法将钥匙藏得严严实实的。”
肖彻沉默片刻,“母亲她……最近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老爷子忍不住叹气,“她那样的处境,怎么可能好得了,除非哪天你把她救出来。”
“其实,我们现在就可以准备。”肖彻表示:“我随时都能起兵。”
“再等等,如今还不是时候。”
……
肖彻回到修慎院。
元竺问他要不要传饭。
肖彻在酒楼时没吃多少,但此时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他吩咐元竺,“你去把姜副使请来。”
元竺很快去了姜旭家,发现人不在,又转道去了庄子上。
姜旭正在给小宝洗澡。
听完元竺的来意,眉梢微挑,“当真是厂公让你来请我的?”
元竺拱手,“厂公如今正在修慎院等着公子。”
“忙着呢,没空。”
姜旭不疾不徐,把小家伙从澡盆里抱出来,扯了毛巾给他擦身子。
元竺只得在一旁等着,等姜旭给小宝换了衣裳,这才又催促,“公子,再不走,天色该晚了。”
“急什么?”姜旭轻嗤,“我慢些过去,还能闹出人命不成?”
……
元竺把人送到修慎院就退了出去。
姜旭抬步进了正屋。
肖彻正坐在书案边,屋内已经掌了灯,光线昏黄。
“厂公特地让人去请我,是故事还没听够?”姜旭调侃完,往旁边的圈椅上一坐。
肖彻闻声抬头,问他,“你在北城兵马司薪俸多少?”
“不多,勉强能糊口。”
肖彻道:“我给你一年五百两,到东厂做事。”
一年五百两,直接超过正一品官员的俸禄。
换了谁都是天大的诱惑,但姜旭不是真的为钱而来,他直接拒绝,“我可不想净身,将来没准儿还得娶妻生子呢!”
“没让你净身。”肖彻的声音平铺直叙,“东厂也不全是净身之人。”
“那我也不乐意去。”姜旭还是拒绝,“成天跟一帮阉……跟那些人打交道,保不齐我哪天也被传染得阴阳怪气的。”
“那你想如何?”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北城兵马司待着。”姜旭道:“你要想知道什么,随时来找我,只要钱到位,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你要让我去东厂,我肯定不能同意,不仅我不同意,我娘也不能同意。”
肖彻看着他,幽幽开口,“老爷子的意思。”
“那我更不能去了。”姜旭态度坚决,“进你们东厂不都有要求吗?我达不到那标准,而且,北城的差事更自由,我喜欢那儿。”
肖彻不再勉强,“随你。”
姜旭见他不再搭理自己,伸长脖子往外面瞅了眼,见没有下人在,这才低声问,“你该不会,去试探那位了吧?结果如何?”
肖彻冷声,“你又不是东厂的人,问那么多做什么?”
呵,还挺傲娇!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竟然会记仇?
想到这儿,姜旭忍不住笑出声。
肖彻眉心微蹙,“出去。”
姜旭不走,朝他伸出手,“刚在酒楼听故事,你可还没给钱呢!”
肖彻道:“五百两,一年,爱要不要。”
“得嘞,我还是走吧。”姜旭站起身,刚要跨出门槛,后面突然传来肖彻的声音,“那个人,到底是谁?”
“一百两。”姜旭道:“给钱再说。”
肖彻取了两锭五十两的银子搁在书案上,“说!”
姜旭弯腰拿起银子,用牙齿咬了咬,满意了,“你这府中人太多,我不能直言,否则容易引来杀身之祸,但我能给你个提示,你好好回忆回忆,昨天老爷子寿宴上都来了些什么人。”
将银子揣在荷包里,姜旭很快离开了肖府。
肖彻仍旧坐在那儿,他记忆力超强,能过目不忘,更何况还是昨天才见过面的宾客。
前后才不过一刻钟的工夫,肖彻便把所有宾客都过滤了一遍,最终锁定目标。
很快,他一向波澜不惊的面上,浮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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