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没报?那是文件自动传到上面了?”孔令岩有些生气。
“我是按照您的要求修改的。这个观点跟您的有点出入……”吴蔚说不清了。
“你先把这一份材料拿去复印,好好看看。还有市委杨书记的批示,研究一下。”孔令岩又扔过来一份材料。
吴蔚只好站起身来,拿着两份材料到文印室复印好以后,把正本交给了秘书科。他不想再进去见孔令岩了,总觉得今天老孔的脾气不太对劲,而不太对劲的根儿,就在这份材料上。他得好好看看,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这份材料到底是谁报上去的,他心里大致有个底儿。关于青川产业布局的这篇调研,只有廖平凡和李天星看过。如果说还有谁能看到,并且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渠道直接捅到市委研究室,那只有王成一个人。
廖平凡虽然是研究室主任,主管全县的文字材料,但他只能指导别人。让他亲自动手的材料,除了孔书记的讲话和涉及全县的综合性汇报,再无其他。
他不想和谁起冲突,可这次王成有些过份了。他是一个新人,被剥了劳动成果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回到办公室,他拿着那份材料从头至尾认真研读。不得不承认,王成改过的东西,从各方面都胜当初自己那稿子一筹,不仅有对眼下青川产业布局的冷思考,提的建议也有独到之处,但由于眼界所限,没有孔令岩提出来的那么高端,那么切合实际,只是一种理想化了的展望。
王成早就看到了吴蔚桌上的东西,可能自知理亏,他一直端坐在那里,没有出声。
吴蔚把材料看了三遍,又把市委书记杨立东的批示看了不下五遍,这才叹了口气,拿起材料想要往外走。
“小吴,你手里的材料是不是最新一期的《调研专报》?”王成慌了,赶紧问道。
吴蔚暗道,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
只见他慢慢转过身,扬了扬手里的材料,笑道:“是。是咱们县里的,真是大手笔。都被杨书记批示了呢。”
王成起身,想要把批示接过来,吴蔚却躲开了。
“我想去李主任那请示一下,看看用不用在班子中传阅。秘书科还没加签呢。”
王成的脸色微变,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吴蔚,还是我去吧。不定什么时候孔书记就要找你,你还是在办公室吧。这点小活我,我来就行了。”
吴蔚语带讥讽,“孔书记说他没什么事儿,让我自主安排。正因为是小事儿,才得我去跑,我是新人吗。”
“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王成变了脸,“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是!这初稿是你写的,可你的初稿拿出去能见人吗?要条理没条理,要观点没观点。我是未经你同意把这篇调研报上去的,我不是为了整体工作吗!杨书记批了,是对调研工作整体的肯定,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王成阵阵有词,吴蔚心里非常不爽。他听说过一个词儿,叫“文贼”。听说这词的时候,他还挺纳闷,“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抄了直接叫“文抄公”好了,干吗还要加一个“贼”字?
这回他清楚了。不经他同意,把他的心血拿出去发表,不是“贼”的行径是什么?
“王主任好敬业啊!”吴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对你这种敬业态度,一切站位全县的大局观,我深表敬佩。我又没说别的,王主任激动什么啊?”
王成黑红的脸上现出紫色,刚才自己的强词夺理被这小子以无赖的手段驳回,如果真被这小子占了上风,他的颜面何存?
“吴蔚!不要仗着李主任宠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在县委办这个地方,是凭本事吃饭的!”
“哦——明白,‘文贼’也有一种本事。”吴蔚针锋相对。
“你说谁是‘文贼’?太过份了。县委办是个文明的地方,我不跟你吵,一切自有公道在!”王成来了一招儿“大义凛然”,一下子把吴蔚推到了不讲文明的行列里。
吴蔚并不生气,也不着急,围着王成转了两圈儿,“王主任,感谢你的提醒。公道是给讲公道的人准备的。对不讲公道的人,任何公道的手段都是‘打酱油’。其实,你拿了就拿了,也不用义愤填膺。我无所谓,正如你所言,都是青川的工作。我还得感谢王主任呢,要不是有你,我还真不知道写这样的文章还能被市委书记看在眼里。”
“你!你!吴蔚,你一个年轻人,再牙尖嘴厉也是白搭!别以为自己皮相好点儿,后面又有人撑腰。我什么背景也没有,也一样在县委办站稳了。你的本事?哼哼……”王成一阵冷笑。
吴蔚怒目而视,随后又笑了,“有人撑腰好啊,有些人一直想找个腰来撑着,可是找不到啊。只好在没有得到别人允许的情况下拿点东西,真是可怜哪!”
“你说谁可怜?!”王成可真是急了眼了。
“这也有人抢着要啊?不好意思,我先去秘书科加签了。回来再跟王主任请教。”吴蔚潇洒地冲他扬了扬手里的资料,回手带上了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孔令岩明里暗里批评了他,吴蔚却并不真的生气。以后这种事情可能还会碰到,比这恶劣的情况也会有,一切都会过去,干的是工作,处的是感情——他不想与任何人作对。
他有自己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回一针;人恒犯我,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