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当然知道陶小兵是冲他来的。他面上表情不变,微笑着看向铁小东,等着陶小兵的解释。谁知陶小兵却一言不发,坐到座位上低着头。
会场就此沉默下来,没有人说话,有的低着头,有的人盯着吴蔚,要看看这位新主持工作的年轻人如何处理。
两三分钟后,吴蔚才把笔飞快地在指尖转了一下,“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哦,对,该精诚团结,把积余的事情干好。从哪里入手,各位,有什么想法?”
“当然是矿!治不好矿,屁的事也干不了。”陶小兵上来就呛了一句。
吴蔚扭头看向陶小兵,“陶县长,如何治矿?你是主管领导,有何高见?”
“没有高见。如果有的话,积余就不好落到现在这步田地。”陶小兵说的话特硬,硬度堪比金刚石。
“到了哪步田地?照陶县长所说,积余现在是没得救了?”
“有的救没的救,你这个主持工作的副县长说了算。”
“哦……对,积余的工作干不好,虽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但我想,我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吧。在各位面前,我年轻,有年轻人的血气和刚性,以后如果真有对不住各位的地方,各位还得多担待。我的一位老领导曾经对我说,‘你对工作负责,我才能对你负责!’这话一直记在我心里。我不敢打包票能把积余的工作搞上去,但我打包票,真心对待这里的每一个人。”
陶小兵直想撇嘴,说的比唱的好!真心对待,什么叫真心对待?等下次选县长的时候,你推荐我,你让贤?
“今天这次会,是我主持政府工作的第一次政府常务会议,也是明确工作方向的会议。在此之前,我对积余的情况做过全面的调查了解,虽然不如陶县长董县长那么深入透彻,没有掌握到最精髓的东西,但也逐渐形成了我的个人观点。从目前来看,我县的经济支柱产业就是矿业开采,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还得学会多条腿走路。眼下矿业发展所要的,是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我们没有大型支柱性企业,我们要做的,就是以项目建设为抓手,努力引进战略支撑企业,上大项目、好项目。一个企业起来,救活整个县的经济,我们缺的就是这个。成长性良好的企业不用太多,一个就够了,毕竟我们一个县空间有限,而这个企业的上下游相关产业的引进,也是我们的重要,这样我们引进一家企业,就能招来一批企业。这个道理,相信各位都明白。”
“话说的容易,项目建设,招了这么多年的商,能招进几个来?现在的那些小铁选小炼钢,都是国家产业政策不允许的,早晚都得淘汰!现在,有些黑心老板,根本不考虑环境容量,瞎上、大上、乱上!乡镇为了地方财力的增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还帮着打马虎眼!”陶小兵冒怨气道。
吴蔚不露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从市发改委下来任职的林鸣,“林县长,你在发改委工作过,你来说说,对地方经济的发展肯定有猜到的见解,你来说说,目前如积余这样的地区应该如何发展?”
“这个……在发改委工作的时候,我对积余县的经济现象做过一些研究,但还不彻底,我也不多说什么,我只想强调一点,积余的发展,单靠矿业肯定不是长久之计。矿毕竟是不可再可的资源,只能保得了咱们一时,却保不了积余的一世。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人的问题?此话怎解?”吴蔚眉毛一扬,想要看看他有什么高招儿。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人是科技现象的主体。我去外地考察的时候,他们的经验很值得借鉴,跟蝴蝶效应有些相似。简单说,就是引进一个院士,院士带过一个企业,一个企业又带过来更多的企业,慢慢就会形成庞大的产业群,那个地方的经济总量让我羡慕得要死,就是从十多年前引进一个博士工作站开始的!他们的产业是生物医药,很朝阳的一个产业。潜力非常大。”
吴蔚的兴趣马上提了起来,伸长脖子问道,“林县长,你们去的哪个地方?”
“南苏省的苏马县,是全国百强县第三位。”
“哦,我知道苏马县,但并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发展起来的。林县长,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能联系一下他们,咱们好去取取经?”
“这个……恐怕不太合适。”
“为什么?”
“苏马县的成功模式,是不可以复制的。他们有他们独特的地理位置环境,我们积余,跟他们相比,差了至少五十年,这五十年的差距,不是考察可以弥补的。”
吴蔚干笑了两声,说道,“林县长,你可能忘了一个词儿,叫‘顿悟’,我呢,并不是想学习苏马市的经验,而是想要找到顿悟的那个点,说白了,就是看看他们的发展模式对积余有什么借鉴。你联系吧,近期到苏南去一次。各位,我希望你们都出去,开开眼界,看看人家是怎么发展的。虽然南方与北方的经济不一样,环境也不一样,但人都是一样的。”
“吴县长,这样不太好吧?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咱们县领导们没有一个人出去过。那件案子里,有大笔大笔的考察学习费用。已经被省里市里当负面典型全省通报了。这样出去,上面会不会批准啊?”董菲不无担忧地说道。
吴蔚看了一眼董菲,董菲这女人,能走到副县岗位上,纯粹就是个传奇。现在“非少女”干部不太好找,上面班子配备又有要求,当时的县委领导挖空心思找“非少女”人选。当时的董菲是学校的语文老师,羽毛球打得特别好,听说是某位羽毛球世界冠军的同期学员,交际颇广,就把她从学校挖了过来,做了重点培养。学校少了个叫董菲的优秀教师,政府多了一个不爱管事的女副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