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周三友才微微抬起头,说道,“什么叫主动?什么又叫被动?这事儿一出来,我就陷入被动了。因为我在现场,这是谁也无法回避不了的现实。如果县委觉得我有问题,那好吧,大可以来查我。我周三友这辈子,行得正,坐得端。自从中师毕业,从学校,再到县委办再到乡镇、建设局,多年来组织的培养,我当然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现在,你作为一把手,却戴着有色眼镜来看我,我没办法,好吧,查吧,看看我周三友有什么问题!”
吴蔚一愣,心道:周三友你简直是个鞋拔子啊!我什么时候说查你了?这么大一屎盆子扣人头上,你不觉得过分吗?你这是以攻为守吗?
想到这儿,吴蔚一笑,说道,“周县长,你这话说得可有些偏激了。县委现在想做的,是如何保护好我们的干部。你也知道,组织上培养一个干部是极不容易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一向是我们党用干部的原则。干部有问题,我们不包庇,让他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但是又不能一杠子打死,具体问题还得具体分析。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搞大棒政策。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那你说重新调查是什么意思?不是调查我吗?这件事情,陶小桃已经死了,死人是没法儿开口说话了,但整件事情,只有她陶小桃能说清楚。她死了,我却为她的一不小心承担责任?!”周三友情绪相当激动。
吴蔚默默地看着他,任他拍打着沙发的扶手,注意观察着周三友的表情。
“我周三友这大半辈子,把所有的精力都给了敬之的各项工作。我落什么了我?到现在工资2000多,刚够糊个口,弄来弄去,还背个这样的骂名?!吴书记,你这个当书记的,应该往下面了解一下,向人们打听打听,我周三友是什么样的人!国家的、省里的、市里的荣誉,我得过多少?那些都是怎么来的?那是我汗一把、血一把干出来的!哦,一个小姑娘自己掉下去摔死了,到头儿来找我的麻烦?你们就是这么当领导的?
“陶小桃是个好姑娘。她死了,我也挺难过,我也觉得挺可惜!我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谁也不愿意看到!!早知这样,我就不让她帮我擦玻璃了!我这是何苦!好吧,既然组织上一定要我给她们家一个说法,你们查吧,查出什么我认什么。在没有结论之前,我申请在家休息,省得影响你们的判断!反正,再有两年我也就提前离岗了。有些人,就是看我碍眼,觉得我在这儿挡了一些人的路,想方设法把我搬走。吴书记,你若是不察,那是你的失职,别怪我没提醒你!”
周三友的话说的极重,吴蔚听着,觉得肺管子发呛。这个家伙,看来是憋了挺长时间的火气。有理不在声高,你说的再多,真相揭开的那一天,这样的表演只能沦为笑柄。
吴蔚当然不希望有这样的笑柄,他想:但愿一切都是我瞎子长灯——白费蜡。他不希望经过深入的调查,周三友折进去。
“你们这些当官的,有一个算一个,除非不查,如果真要深查的话,哪个都够判刑的!”这话是他在接待上访时,一个50多岁的老民办老师说的。
吴蔚自然不会被周三友这三两句话吓回去,笑道,“周县长,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好了。我想的是怎么还你一个清白,你也得正确看待这件事情。”
“吴书记,要调查我这件事情,你真地决定了?”周三友起身,直直地站在吴蔚面前。吴蔚暗道,哟嗬!看你这意思,想要把我吃了不成?
吴蔚把脸一拉,“不是决定不决定的事情,而是大势所趋!你看看这些信、这些帖子,哪个不是经过成千上万双眼睛看的?如果再一直这样下去,你以为自己的日子会好过到哪里去?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认真分析问题才能解决问题!你不想要清白了?你不想让群众知道真相了?”
“真相只有一个!就是陶小桃是自己掉下去的!我已经说过多少遍了!如果县委肯对我负责任,那就正式开一个记者招待会,把这件事情向媒体通报!而不是来调查我!”周三友声嘶力竭道。
“那是你认为的真相。你无法说服陶小苹母女俩,要想让世人信服,得让她们母女俩信服!”吴蔚话说的不疾不徐,但语气的坚定,却让周三友产生了几分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