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君梦这样想,是吴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一个一把手,如果没有容人的雅量,没有大的格局,又如何掌控一个地级市?
一周以后,金大宝的处理意见出来了。令吴蔚大跌眼镜的是,金大宝根本就没有被处分,而是闹了一个“免处”的不叫处分的“处分”,人是不在下河街派出所工作了,而是调到了金成路派出所继续任所长。
金大宝调走了,狐朋狗友为他送行,一群人在月娇饭店吃饭,这一桌子,什么人都有。下河街派出所的,还有几个街霸,十多个人喝得脸红脖子粗的。
“咱们宝哥就是有能量!那个姓吴的,非要处理咱宝哥,宝哥是什么人?他一个外来的,能把咱怎么样?我看那姓吴的,就是一二炮,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是什么地方,觉得自己官大,有啥了不起的,县官不如果现管!”一个剃了光头的家伙,只穿了一件工字背心,大冬天的,也不怕冷。
“切——!就是吗!强龙难压地头蛇,咱宝哥是谁?咱宝哥干的那些事,多透亮!多敞亮!一点也看不清形势,到这儿就瞎指挥。这回,指头被撅折了吧?!”旁边一个一身黑衣的小胡子男人附和道。
金大宝被恭维的,满面盛开着,深深的褶子,能把爬上来觅食的苍蝇挤死。他的牙不太好,一吃肉就塞牙,这会儿正拿着一根牙签,一边用舌头捅一边用牙签剜,努力把塞在后槽牙处的肉碎给剜出来。
“噗——”终于出来了!金大宝把牙签扔到地上,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大声道:“你们说的对极了!我就在市委闹了,能把我怎么的?想拿我开刀,门儿都没有!整风肃纪,整别人肃别人行,肃我不行!我是谁,我是金二爷!依着我,就在下河街呆着,我就想看看,能把我怎么样?!”
路立山也坐在人群中,给金大宝倒了一杯水,弯腰递过去,“对,金二爷,咱们这儿,要是没有金二爷你罩着,有我们几个土鳖发财的路吗?咱们得感谢金二爷!这次金二爷你走了,我们还得闪一下子腰呢!”
路立山的话,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七嘴八舌的回忆起他们一起并肩战斗祸害老百姓的那些事,说一会儿,笑一会儿,整个房间,哪里还有饭店的氛围,分明就是土匪的聚义厅。
如果有人稍加注意,这些人中有一个人显得有些不太合群。他就坐在一个角落里,不吱声不言语,只顾着埋头苦吃,别人敬他酒,他端起来意思意思,从不回敬。
“高立学,你他妈又在那儿算啥耗子卦呢?看奇门遁甲看傻了吧?”金大宝指着不太合群的高立学说道。
高立学宠辱不惊地抬头,不笑也不惊,淡然地说道,“我可不懂奇门遁甲。我看过龙门飞甲。”
“看看这小子,整天神神叨叨的,上学上傻了!我可告诉你们啊,我走了以后,谁也不许欺负立学这孩子。他是苦出身,你们要是拿他出洋相,到时候可别怪我姓金的不客气!”
其他人纷纷答应着,给高立学上几句好话,有的说他是智多星,有的说他是教授,有的说他是诸葛亮。高立学依然保持着那副样子……
吴蔚不知道这个金大宝到底祭出了什么杀手锏,居然出现这样的结果。他想去找韩再北聊聊,看看是什么情况,可他又不想让韩再北误会。虽然他的工作是协助书记抓好党的建设,而纪检监察工作也是党的建设的一部分,可毕竟两个人都是常委,排名虽有前后,级别是一样的,如果他插手过多,恐怕会引起韩再北的不满。
沈洪也听说了这件事,暗为吴蔚着急。在他看来,吴蔚还是太年轻了。在省委,干的是服务性的工作;在县以下担任一把手,作主作惯了,现在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才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笑话”,一个拿鸡蛋碰石头的笑话。
别说是吴蔚这个副书记,就是他这个市长,在处理这样的事情以前,都得好好掂量掂量。虽然他没有摸清金大宝背后是谁,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单靠一个尤金池是办不到的。
看来,这个泉城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沈洪暗自感叹。
这大概是吴蔚办的影响最大的一件事吧,怎么就办成这个样子了?站在吴蔚的角度,这个金大宝必须得处理,如果换作沈洪,沈洪肯定也会火冒三丈。
可火冒三丈有什么意思?事情已经这样了,哪怕你火冒八丈,也无法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