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叫总管、还是刺史又或将军什么的,他们并不太在意。
他们需要中原朝廷给他们这种正式的册封授任,以此来体现对当地的统治合法性,但又并不愿意让朝廷真的来插手干涉他们的家事。
大家相互承认,一团和气就好。
因此改朝换代,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谁当天子都行,换了皇帝那就向新帝表示臣服效忠。
数百年来,这种默契维持的很好。
老太夫人头发梳的十分整齐,一张脸虽然满是皱纹,却也干净整洁,这是一个很讲究的老太太。
她一定等秦琅落坐后,才在左首边坐下,谢家的一众人也才一起跟着坐下,等级森严,规矩十足。
以往这厅中都是谢家和一众家老们的议事之所,可今天这厅中却有了这么多的生面孔,甚至上首之位还坐上了一个外人。
几百年来,头一回。
老夫人握着犀杖,心中清楚,这是几百年未有过的大变革,时代改变了,游戏的规则也改变了。
从某方面来说,大唐天子不讲究,他没有遵守一惯以来的传统,打破了这个游戏的规则。
唐军之前本来都已经接受了东谢的臣服进贡,也回报以正式的册封,这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应有局面。
可没几年,唐人就开始更加深入黔东南,如今更是不仅要改土归流,还要驻军移民。
老太夫人昨天听到秦琅来拜访时,亲口提出的那些计划时,是惊的目瞪口呆的。
八十多岁的老太夫人,经历了谢家数代家主,甚至见证了中原王朝的数个王朝兴替,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提出这么疯狂的计划来。
应州升下都督府,除了都督应州外,还将都督黔东南的其余几个州,重点是这位年轻的卫国公将奏请朝廷,派一位皇族宗室前来世封都督,再由一位大将来做都督府长史,谢元深还继续做应州刺史。
可都督府设立后,还要编设平南军,还要沿剑江等三条河,修三条驿路,开辟三条商路,沿路建立驿站、商市,屯堡等等。
这位年轻的卫国公很有礼貌,拜访时还特意准备了很珍贵的礼物。
可他说的那些计划,却如刀子一般在东谢家身上乱割。
老太夫人没有当场翻脸,八十多岁的人了,成府较深,脾气控制的很好。
“卫公要在应州设都督府,置平南军,修驿路,迁移民,建屯庄,这些主意很不错,不过这些的关键还是在于老龙头河等三条河的水运通航计划。”
老太夫人缓缓发言,“计划是个好计划,一旦真的能成功,老身也能想象到以后应州会是如何的热闹,只是我们东谢在这片地方数百年,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那三条河确实往下奔流,汇入更大的河流,甚至东入大海,但是仅在应州境内,这三条河要通航就都很困难·······”
老太夫们说了一堆的困难,诸如险滩多,河水浅······
秦琅面带着微笑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
一会又说到什么应州地僻户少人穷,这么大的工程,到时肯定劳民伤财,伤害百姓······
贾务本坐在秦琅右手边,他似乎也很不耐烦这老太婆的废话,侧头对秦琅悄声道,“我听说皇太子跑到陇右去了,还跟着侯君集去青海平叛?这不是鬼扯蛋吗?就没有人能管一管,万一真出个三长两短的,哭都来不及吧?”
“圣人估计也很无奈,咱们的太子殿下偷跑出西京,圣人能怎么办,总不能诏告天下,说太子如此胡来吧?总还得为太子兜着点,终究是我大唐的皇太子,是储君啊。”
“可就真不怕出事?”贾务本问。
“怕,谁能不怕呢,可儿子还年轻,一时鲁莽,当爹的总得帮忙收拾乱摊子的。”秦琅叹声,他其实心里又何尝不担心呢。
他人在黔地,却整天都在盯着陇右那边。
他真的很担心承乾如今这么作,在长安作一作还没什么,可万一在青海作,人家可不会惯着你。
战场上刀枪无眼,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谁也承担不起啊。
“这事越闹越过份了,得管管了。”
秦琅心想,当然要管,可问题是现在怎么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