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心狠,不知道和小动物和谐共建。
这世医疗条件太差,而野生动物身上的病毒又多。预防起见,还是各行其道,各住各地的好。
这园子若真有狐狸,还是早点挪走的好。
至于狐狸会不会说话,红枣则不大放在心上——人在极具惊恐下,易生幻觉。
说的话,作不得数。
趴在屋顶上的常勇怎么听怎么觉得红枣这话意味不对——知道家里闹大仙,一般女人的正常反应不该是请和尚道士来家做法事吗?
怎么这位谢安人却想着叫大仙给她自觉让位?
这位也太敢想了吧!
常勇的原计划是这样的。
他先扔两只狐狸给谢家闹大仙。等谢家人慌了,就给安排个道士。等道士来收了狐狸,得了谢家人的信任,就给谢家人看相批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他就将谢状元策反出翰林院,改投他们五军都督府了。
常勇计划得挺好,但没想到会撞到红枣这么个不信鬼神的——一计不成,常勇转转眼珠,立又生一计。
这谢安人既是不信狐仙,常勇心说:那他就把这狐狸丢她眼前吓唬她一回好了,由不得她不信。
谢尚原本迷信,但眼见红枣言辞气壮,便不好太过示弱,只得委婉道:“话虽如此,但礼多人不怪。显荣,你明儿也备些香烛去祷告祷告。”
管庄子,挖水窖,晓乐行,但论起祭祀程仪,谢尚还是信任显荣。
显荣赶紧答应。
若是别的事,但凡谢尚发了话,红枣一定不会多言。但这狐狸可能会连累一家性命,红枣却不会马虎。
红枣笑道:“老爷说得是,显荣记得在明儿祷告词里加两句人妖殊途,各行其道这样的话。”
“再告诉它们咱们先礼后兵,让它们三天内搬走。三天后咱们将在园子里支网。网到的小兽一律送到京郊的山地放生。他们若是有落下的徒子徒孙,可以往那里寻!”
红枣可不信狐仙,她只是给可能抓到的野生动物寻个生路。
谢尚一直知道红枣不大恭敬神佛,但没想到会这么不恭敬,一时间呆怔在了原地。
看一眼目瞪口呆的谢尚,显荣无奈叹息:他早知道老爷夫纲不振的后果就是有这么一天。
他只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而太太胆气之壮,更是敢跟大仙发狠!
“太太,”显荣吞吐道:“这个到底是大仙,是不是祷告还是要恭敬些?”
“大仙?”红枣听笑了:“等人走到跟前了才知道有人来,以这个标准评断,咱们廊下的鹦鹉也是了!”
谢尚……
显荣……
常勇……
屋里众人……
“而且,”红枣得理不饶人道:“鹦鹉见了生人还会念‘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呢,这狐狸却只会跑——依我看,这狐狸即便会说人话,灵智却还不及鹦鹉,连跟人打招呼都不会,当不得什么大仙!”
红枣的话虽然对大仙不敬,但道理简单直白,无可反驳,屋里众人连同屋顶的常勇不禁都听住了。
“什么是大仙?”红枣反问:“古《山海经》有云:‘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可见这狐里的大仙都是九条尾巴。”
“晓乐、显真,我问你们,你们今儿傍晚看到的所谓狐仙是几条尾巴?”
晓乐和显真对看一眼,一起拱手道:“回太太,只一条尾巴!”
“瞧,”红枣激动得拍巴掌:“我说对了吧!你们傍晚瞧到的就是普通狐狸,至多也不过是得了机缘,跟剪了舌头的鹦鹉一样会说话的狐狸而已。”
“我说你们都不拿廊下会说话背诗的鹦鹉当大仙,干啥要害怕一只见人就跑的狐狸?”
晓乐、显真一想也是,不由得面面相觑,心说咋当时就没想到呢?
常勇却只觉得头痛——他要去哪里寻一只九尾狐狸来吓唬这个大胆的谢安人?
“晓乐、显真,”红枣循循善诱:“我再问你们,若是今儿傍晚你们遇到的是真是九尾狐仙,它要吃你们,你们会给它吃吗?”
晓乐、显真呆住,半晌方道:“小人不愿。必是会大声呼救,性命相博。”
“这就对了!”红枣认同道:“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乎?所以古人方说‘食者不蛊’。可见确是有人撞见九尾狐后不但搏赢了,而且还把九尾狐给吃了,从此变聪明了。”
“不过说这聪明是九尾狐肉的效用,我以为还不如说是吃的人经此一事长了见识往后遇事从容淡定。”
野生动物是人类的朋友,而且还一身病菌,红枣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决定提早预防。
“总之俗话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红枣道:“《搜神记》里宋定伯捉鬼卖钱。晓乐、显真,你两个的胆子,不是我说,可是比宋定伯差远了。”
“男子汉大丈夫,没胆气可不行。所以,这张网抓狐狸的事就交你两个了。”
“你们把狐狸抓到后装笼子里,给家里上下人等都仔细瞧瞧,省得以后大惊小怪。”
“子不语怪力乱神。昔者苍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咱们家都是读书识字之人,老爷更是古往今来头一个连中六元,我倒要看看,”说着话,红枣一拍桌子:“到底什么精怪敢来我家里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