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破事儿,难道还要闹到国公爷那里去?老夫人不由皱了皱眉,国公爷每日忙忙碌碌,多少国家大事儿等着他来做主,府中这么点小事儿,何至于就让他费心了。
顿时脸上便露出不满来:“你那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管了几天家,便不将我这个老夫人放在眼里了?”她这心里顿时有些气恼,甚至还隐隐有些熟悉感,顿时让她颇感不适。
“孙媳怎敢,老夫人你可是咱们国公府的老祖宗,孙媳就是有天大的胆子,那也不敢不拿你当回事不是?”香枝儿立马接话道,这罪名她可吃罪不起。
“既然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夫人,那周婆子这事,便揭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不出差错的,下回经心些,不再犯便也是了。”老夫人语气和缓了两分道,甚至还难得的露出了两分慈爱的模样,很有些长辈关爱晚辈的意思在。
这可不成,这有一就有二,她若不严惩一番,这次是采买上头出岔子,那么下一回便会有别处出岔子,如此来来回回,她这家还怎么管,犯的错的人都不处置,还由着她们继续妄为,她还有何威信可言,这国公府的后宅,只怕都要乱套了。
可不是她夸大其辞,若当真是无意犯了错,她自然也不是不能愿谅,可这明明就是有意的,还是老夫人刻意指使的,若当真这样轻轻放过,她还管什么家,不若直接将管家权交出去的好。
而且大家都知道老夫人会护着,那么谁还当她这个管家之人一回事呢,事事便都听从老夫人的吩咐,即便管家权还在她手中,大权却已旁落在老夫人手中了,她可对做傀儡不感兴趣。
香枝儿神色淡定,微微含笑的摇了摇头:“无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国公府向来规矩森严,这些规矩多是历代家主定下来的,即便孙媳也想顺着老夫人的意思,可规矩如此,也着实让人为难啊!”
老夫人顿时面色一寒:“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婆子犯了错,当按府中规矩惩罚,若因旁人说情,便免了她的惩罚,那么,咱们国公府的规矩,岂不视同无物,以后谁还会用心办事啊,出了纰漏,托关系找门路寻人说情就可能了。”香枝儿收敛起笑意,一脸正气的说道,扯大旗,谁不会啊。
“二少奶奶这也太危言耸听了吧,规矩也不外乎人情,真要事事那么较真儿,咱们国公府可还有几个可用之人,再说了,真要这么较真儿,府中下人,岂不人人自危,出一丝半点纰漏都不成,这不是闹得人心惶惶,你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对咱们大户人家的规矩,还是知道得少了些。”老夫人一脸蔑视道。
说起来,在国公府中,她也是向来说一不二的人物,虽然万事不理,但她身份摆在这里,那是谁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的,可今儿如此三番两次的让香枝儿反驳了去,心里的火气自是蹭蹭的往外冒,甚至连小秦氏一惯的说辞,小门小户这样的话,她都随口道来,可以说是当面打香枝儿的脸。
毕竟揭人不揭短,身为长辈,她却当面儿这样训斥,是个要脸面的,估计都能哭眼抹泪的回去闭门思过了。
她原本也是想要好好的说,毕竟她这样的身份,也是要面子的不是,然而对方三番两次的与她作对,她这心里自是憋了口气,忍无可忍不顾身份的就撕破脸了,想她怎么说也是堂堂国公府老夫人,又何需去忍受一个后辈的,没有这样的道理,说破天去,理也在她这一边。
然而香枝儿却并没怎么将她这话放在心上,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神情仍是那般平静如常,毫无羞愧或是愤怒之色,神色坦然得如同在与她拉家常一般。
“孙媳虽是府中最早进门的孙媳妇,不过到底进府的时日不长,规矩知道得少些,那也是正常的,不过不懂便问,这是正理,如此,那孙媳便也向老夫人请教一番,孙媳这还不懂得的规矩,都有哪些,还请老夫人多指正,以便孙媳以后也多多向老夫人请教!”香枝儿一脸虔诚求教的模样。
老夫人听着这话,张了张嘴,便又闭上,这是什么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莫不是在挖坑等她跳,这香枝儿说知行事,很是不按常理来,让她无处可推断,一时竟有些接不上茬。
她这是诚心像她求教吗?当然不是,别看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可这脑子活得很,也很是叼钻,稍有不慎,只怕就要落人话柄了,她这心下,也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来,她也真是不明白了,明明是个农户人家出来的丫头,即便有几分聪明伶俐,可这也聪明得有些过头了。
只说这府里的规矩,她以前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可偏偏进府没多久,她就学了个七七八八,即便刻意找茬,也挑不出她的错儿来,小秦氏处处针对于她,她也能在府中过得滋润,这还真不是一句聪明伶俐可以概括的了。
“别的规矩且不论,只说这不听长辈的吩咐,不敬尊长这一条,你就做得很不够。”老夫人扬起嘴角说道。
连她的话都不听,可不就是不敬尊长吗?说破天去,那也是你没理。
“哦,老夫人是指刚才你让我不要计较周婆子这事,没有听你的吩咐吧!”香枝儿微微带笑道。
“可不就是如此,我让你不要计较,你却不听,可不就是不听我的吩咐,甚至还因此顶撞长辈,这罪名又添一条。”老夫人冷哼一声说道,这要真说起罪名来,她也是头头是道,张嘴便能拟出一二三来。
“哦,原来在老夫人眼中,孙媳已是罪大恶极了啊!”香枝儿顿时露出一脸委屈相来,语声也低了下去,说道:“可是孙媳这也处处是为着老夫人着想的啊,不想意让老夫人误会至此,如此孙媳也当真是罪大恶极了。”
“什么为我着想,顶撞长辈你还有理了,竟还是为我着想了,我看你这胡说八道的功夫,倒是更胜一筹。”老夫人皱着眉头,神情语气,无一不显示她的恼怒。
“老夫人你想啊,这周婆子欺上瞒下,一心只想着讨好老夫人,而奴力的将自己的过错掩盖下去,借由咱们府里的差事,为自己谋好处,却还在老夫人面前说谎,欺骗老夫人,说什么是当差出了差错,可她那却明明是故意使的坏,借由差事为自己谋好处,而老夫人你却受她的蒙骗,还事事为她着想,当真是一番好心错付……孙媳执意要处置这周婆子,自是不想让她继续蒙骗老夫人,果然这忠言逆耳,没想到让老夫人误会至此,孙媳这也着实委屈得很……”
说话间,香枝儿已是捏着帕子,轻抹眼角,一副受了委屈垂泪模样。
什么忠言逆耳,什么受人蒙骗,老夫人听得脑子里晕晕呼呼的,但心里自然也是明白,不能让周婆子有事,显显这事是她指使的,若周婆子出了事,以后谁还听她的吩咐,她这老夫人的威严,定然大受影响。
“什么受人蒙骗,我看你就是胡说八道。”老夫人气愤的指责道。
“看吧,孙媳就说忠言逆耳吧,老夫人听信一个奴才的一面之辞,连我这嫡嫡亲的孙媳妇都大受指责,老夫人,你醒醒吧,可不要再受这老奴才的蒙骗……”香枝儿几乎是呼喊出声道。
听着这一口一个忠言逆耳,老夫人都生出种错觉来,觉得自己大概是坐在龙椅上的昏君,正在听大臣直谏,一个个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但凡她听不进去,就要以身撞柱了!
周婆子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哪有什么蒙骗老夫人啊,她明明是听老夫人办事来着,她只是听吩咐,她什么也没干……
而老夫人,听着瞧着眼前这一幕,张了张嘴,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这喝作俱佳,这也抛得开颜面不要,乱七八遭扯一通的,偏还让她觉得,扯出几分道理来了,她觉得自己怕是老糊涂了,什么是好,什么是歹,她还能分不清?
偏偏大这会儿就让这个自觉得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小丫头,她的孙媳妇,给说得无言可对了。